老丈这玉坠倒是别致。我翻身下马,状似无意地按住老人正要解开的麻绳。
布满裂痕的玉坠上,细如发丝的浪花纹正在渗出青黑色液体,与昨夜腐尸的机油如出一辙。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林婉儿提着裙摆挤到最前头,将新编的艾草环套在赤兔马颈间。
少女指尖残留的草药香混着血腥气。
她仰起头时,我看见自己沾着机油的倒影在她瞳仁里摇晃:将军该尝尝新酿的醪糟。
丁峰的玄铁重戟突然横在粮车与百姓之间,寒门小将的麻布绑带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借着拍打铠甲的动作,顺势将玉坠碾碎在掌心。
黏稠液体渗进虎口时,昨夜在青铜鼎上见过的浑天仪星图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二十八宿的方位竟与三日前行军路线完全吻合。
取两坛好酒来!我朗声大笑,靴尖勾起半块蜂窝硬壳掷向陈校尉脚边。
那胖子指挥官的金甲终于沾上污渍,他堆满横肉的脸抽搐着。
宋远带人扛着酒坛穿过硝烟未散的战场,蓑衣上凝结的血珠滚落在焦土里。
当陈校尉第三次试图用袖口擦拭酒碗时,我忽然按住他颤抖的手腕:校尉可知这陶土取自何处?
青铜鼎的残片在篝火中噼啪炸响,陈校尉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我仰头饮尽碗中浊酒,任由辛辣液体灼烧昨夜被机关锁链勒伤的咽喉。
东南风卷着松脂燃烧的焦香掠过营地,将胖子指挥官身上昂贵的龙涎香冲得七零八落。
末将...末将愿为将军牵马执镫!陈校尉突然扑跪在地,金甲撞击声惊飞了正在啄食腐尸的乌鸦。
我盯着他发髻间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东汉跪俑——那些陶土捏制的膝盖,也是这样卑微地深陷在历史尘埃里。
赤兔马忽然咬住我的披风往山崖方向拽,我顺势翻身上马,任由晨露打湿未愈的箭伤。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片山谷突然响起潮水般的呼喊。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岩壁上,与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虚影渐渐重合。
报——
传令兵的马蹄踏碎了欢呼,卷刃的环首刀上还挂着半截青铜锁链。
当那卷染着机油的密信展开时,我嗅到了比腐尸恶臭更危险的气息——改良版浑天仪的星图正在蚕食二十八宿,而代表鬼金羊的方位赫然标着黄巾军的杏黄旗。
林婉儿递来的醪糟碗突然泛起涟漪,我望着信纸上晕染开的浪花纹,喉咙里新酿的甜酒突然变得苦涩难当。
远处山道上,戴斗笠的汉子正弯腰拾起滚落的冬笋,青铜冷光在他袖口若隐若现。
丁峰。我摩挲着赤兔马颈间冰凉的鳞片,今晚带人去把王掌柜酒窖第三块地砖撬了。寒门小将擦拭长戟的动作微微一顿,机油顺着戟尖滴落成诡异的星象图案。
当篝火渐熄时,我独自站在被腐蚀出浪花纹的岩壁前。
青铜烟筒在掌心发出嗡鸣,那些被改良的星宿正在头顶缓慢位移,如同巨大的齿轮咬合着乱世的轨迹。
赤兔马忽然对着新月发出长嘶,喷出的冰雾里闪过洛阳城门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