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气流裹挟着木料爆裂的声响，谢灵犀在焦土中睁开眼时，半截烧塌的房梁正擦着她耳畔砸落。
她踉跄着撑起身子，掌心按进滚烫的灰烬里，喉间呛出的呜咽声被浓烟绞得支离破碎。
残垣断壁间横陈着数十具焦黑尸首，焦糊的皮肉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她突然认出斜插在断墙上的青铜剑——那是三叔生辰时父亲亲手打的剑穗，此刻却串着半颗烧成炭的头颅。
赵无极......她攥着染血的襦裙碎片低笑出声，齿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手背，烫得仿佛昨夜刺穿她心口的匕首。
前世灭门时被刻意蒙住双眼的黑暗，此刻化作漫天火星在视网膜上炸开。
远处松林忽有鸦群惊起，枯枝折断声清晰得像是催命符。
谢灵犀猛地撕开半幅裙摆裹住口鼻，十指深深抠进焦土。
前世临死前听到的江湖秘闻突然在脑中炸亮——灵犀武诀，传说能破万法、窥天机的无上心法。
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凝神，记忆中模糊的经脉图谱竟随着血腥气在眼前铺展开来，丹田处倏然窜起一道冰线，顺着脊椎直冲天灵。
原来这就是灵犀眼......她颤抖着抹去睫毛上凝的血痂，废墟角落半卷残破的《流云掌法》突然浮起细密金纹。
那些歪斜的墨字在她凝视下自行拆解成无数光点，又在识海里重组为全新的招式，原本平平无奇的掌法竟暗合北斗七星的轨迹。
她试探着朝断墙挥出一掌，体内流转的气息骤然加速，三丈外的焦木应声裂成齑粉。
晨雾未散的小镇集市飘着芝麻胡饼的焦香，谢灵犀将粗布头巾又往下扯了扯。
粗麻衣料磨着锁骨处的烧伤，反倒让她更清醒几分。
街角卖胭脂的驼背老汉正与佩弯刀的男人耳语，见她走近便突兀地抬高嗓门：上好的西域螺子黛，姑娘可要试试？
她装作挑拣脂粉，余光扫见弯刀男子袖口暗纹——是沧州赵家的双头蛇图腾。
前世赵无极屠尽谢家满门后，正是用这图腾的令旗接管了谢家漕运。
摊主枯槁的手指突然按住她要取的那盒口脂，浑浊眼珠盯着她腕间露出一截的烧伤：姑娘这伤......像是被赤炎掌所伤？
后背陡然沁出冷汗，谢灵犀尚未答话，斜刺里突然冲出三个敞着衣襟的泼皮。
为首的红脸汉子一脚踹翻胭脂摊，琉璃瓶碎在青石板上溅起猩红水花：小娘子这身粗布衣倒是衬得细皮嫩肉，不如跟哥哥们去醉仙楼快活快活？
围观人群默契地退开半圈，卖胡饼的摊主飞快收起油锅。
谢灵犀垂眸盯着自己磨破的草鞋，那泼皮却当她怯了，油腻手指径直探向她腰间钱袋。
前世被赵无极踩断腕骨的剧痛突然在旧伤处复苏，她看着对方腕间跳动的青筋，忽然想起《流云掌法》第七式云卷云舒的变招。
大哥当心！另一个泼皮突然怪叫。
谢灵犀这才惊觉自己周身三寸竟无风自动，草叶打着旋儿贴上那红脸汉子的裤脚。
灵犀眼自发运转起来，对方抬手的轨迹在她眼中化作缓慢延伸的金线，破绽赫然是肋下三寸的章门穴。
钱袋落入泼皮掌心的刹那，谢灵犀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原来报仇的滋味，从捏碎第一只蝼蚁开始就令人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