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邸的朱漆大门之下,晚晴轻启朱唇,询问那身着铠甲、英姿飒爽的守门侍卫,“请问,王爷此刻可在府中?”
侍卫闻言,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答道:“回夏娘娘,殿下适才步入重华楼,想是去往书房处理事务了。”
提及这重华楼,设计之人真乃奇思妙想,楼宇巍峨,高达四层,加之阁楼,共计五层。楼梯蜿蜒盘旋于楼外,如蛟龙出海,既美观又节省内部空间。然而,如此设计虽妙,却也有不便之处。尤其在这淫雨霏霏之日,汉白玉雕琢的台阶被雨水浸润,变得湿滑无比,行走其间,需倍加小心。
晚晴手持一柄精致的油纸伞,裙摆轻扬,步履轻盈,小心翼翼地踏上这湿滑的楼梯。伞面上的雨滴如同珍珠般滚落,发出悦耳的声响。
书房位于二楼,但王府的建筑风格恢宏大气,远非现代那些冰冷的水泥建筑可比。每层屋顶高耸入云,仿佛欲与天公试比高,一层的高度便足以媲美现代两层楼的高度,楼梯也因此变得冗长而曲折。
行至半层,晚晴驻足于连接两段楼梯的平台上,抬头仰望那剩余的半层楼梯,眼中闪过一丝怨念。这一望,不仅望见了那二三十级湿漉漉的台阶,更望见了台阶之上的人影。
约莫十级台阶之处,南宫信正倚栏而立,身形孤傲,未撑伞具。晚晴深知,偶像剧中那淋雨即病的桥段不过是虚构罢了,但对于南宫信这孱弱的身子骨,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此人竟在这风雨交加之时,学那文人墨客,淋雨赏景,真真是让人忧心忡忡。紧走几步,待靠近南宫信时,晚晴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势之大,令人咋舌。南宫信全身已被雨水浸透,宛如落汤鸡一般。晚晴连忙将伞遮在他的头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体温竟比雨水还要冰冷,且全身颤抖不已。
心中一惊,晚晴这才注意到他紧抓着栏杆,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匀。这显然不仅仅是淋了一场雨那么简单,而是他的旧疾又发作了。
这些侍卫真是靠不住,该守护的时候不守护,不该多管闲事的时候却天天盯着。尤其是那个江北,每当需要用他的时候,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晚晴欲扶南宫信,身旁的绮儿连忙道:“娘娘,奴婢这就去叫人。”
在这封建王朝已度过了大半个月的时光,但晚晴遇事喊人的习惯却始终未能养成。绮儿很快便喊来了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将南宫信扶到了三楼卧房之中,并迅速地请来了贺仲子大夫。
虽然晚晴对贺仲子的医术并无太多信心,但至少他属于不会加害南宫信的那一类人。有他在此忙碌,晚晴也稍稍安心了些许。
望着这间装饰华丽的卧房,晚晴不禁回想起半个月前初次见到南宫信时的情景。那时,她满心都是对那新婚之夜被冷落的女子的同情,一心想要为封建王朝中那些逆来顺受的女同胞们争一口气。
然而,时至今日,她却已分不清那女子与这男子,究竟谁更值得责备。贺仲子依旧如往常一般,手持银针,在南宫信身上刺了几个穴位,又喂给他一颗不知名的药丸,便算是治疗完毕。
望着南宫信渐渐恢复平静,陷入昏睡之中,晚晴忍不住向贺仲子问道:“他这病就真的没有办法根治吗?”
这病总是如此反复无常,如同温带海洋性气候一般变幻莫测。即便是身体能够熬得住,精神也早晚会崩溃的吧。贺仲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在心中琢磨了许久,才含糊其辞地答道:“卑职无能,请娘娘恕罪。”
“这病……”晚晴本想追问这病究竟是何种病症,但转念一想,那些古代的医学名词自己恐怕也听不懂,说不定还会引起这大夫的怀疑。于是,她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一种说法道:“你多费点儿心吧。”
贺仲子与那两名家丁退下之后,晚晴本想着就让南宫信一个人静静地睡一会儿,但一想到齐穆的那些话,她便觉得将这个此刻毫无防御能力的人单独留在此处,与自己直接加害于他并无二致。
罢了,那女子的烂摊子自己都已经收拾了大半个月了,也不在乎多耽误这一时半刻。于是,晚晴将绮儿遣了回去,自己则坐到床边,静静地守望着这个睡得正香甜的人。
人们常说,生在哪儿也别生在帝王家。晚晴曾以为这只是那些出身富贵之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然而,此刻望着床上这个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依旧难逃终日危机四伏的命运的皇家子嗣,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与这王府中正在上演的大局相比,那些所谓的项目、计划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晚晴的思绪刚飘到毕业答辩的大纲之上,便被几声急促的咳嗽扯了回来。
她连忙扶起南宫信,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待他气息稍微平稳了些许,晚晴明知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好点儿了吗?”
南宫信并未像晚晴预料中那样不冷不热地抖出一句带刺的话来,但也没有开口回应什么。他只是两手紧紧抱着杯子,仿佛是在借着那温暖的水温来驱散自己冰冷的身子,完全将身旁之人的存在置之度外。
被无视的次数多了,晚晴对此种状况已经淡然处之,不再有任何脾气。她望着这个穿着雪白中衣、脸色苍白的人,突然想起了那个还放在自己身上的羊脂白玉镯子。
晚晴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殷红锦盒,轻轻地放在南宫信的手中。“你送礼用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挑好了。珠宝鉴赏可不是批阅奏章那般简单,人家说什么未必就是什么。下回再办这种事儿,好歹找个行家陪你一块儿去,否则你就等着花冤枉钱吧。”
南宫信没有询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没有打开盒子查看,只是顺手将盒子放在了枕边。“不是让你记在王府账上吗……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晚晴虽然没指望这人会跟她说一声谢谢,但也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这话听起来倒是挺爷们儿的,但怎么就觉得透着一股子不知好歹的味儿呢?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即便是他这种不被父母待见的,恐怕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想到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权贵子弟当权执政,晚晴便觉得心中一股怒气难以平息。“你倒是够大方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本身是不创造价值的?你花的可都是纳税人的钱!挥霍浪费你就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