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展开瞥见赵家峪货郎初五进山的字样,就着苦汤咽下纸条。
张铁柱收碗时手抖得厉害,搪瓷碰撞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楚云飞套上缴获的日军呢子大衣。
这衣服原是准备上交师部的战利品,此刻正好遮掩住黄呢军装。
他摸黑从马厩后墙翻出去,腐草堆里埋着半包哈德门香烟——三天前他就注意到,孙铭的暗哨每隔两小时会来这边撒尿。
月光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楚云飞贴着断墙疾走。
赵家峪在防区最北端,要穿过两道封锁沟。
他摸到第二道铁丝网时,靴底突然传来细微震颤——三十米外有马蹄铁磕碰石子的响动。
楚团长好雅兴。孙铭的副官王德胜举着马灯从土坡转出来,四个骑兵呈扇形包抄过来,师部刚发了宵禁令,您这是......
查哨。楚云飞抖开大衣露出中正剑柄,358团防区近日屡有奸细出没,王副官带着骑兵连精锐夜间游荡,莫不是要替孙参谋长分忧?他故意踩响脚边碎石,惊得战马嘶鸣扬蹄。
王德胜勒住受惊的马,楚云飞已闪身钻进乱葬岗。
这里埋着历年内战阵亡者,歪斜的墓碑像无数竖起的刺刀。
他绕到半截残碑后蹲下,耳畔传来布料撕裂声——有根铁丝横在膝高处,上头挂着半片灰布,正是晋绥军侦察兵绑腿的料子。
冷汗渗进眼角,楚云飞撕下衬衫下摆缠住小腿伤口。
东南方突然升起绿色信号弹,那是孙铭直属的通讯连装备。
他折向西面陡坡,坡底河水的反光映出三个黑影,钢盔轮廓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河滩碎石在脚下打滑,楚云飞借着云层遮月的间隙泅渡过河。
对岸晾着渔网的木架突然倒塌,他顺势滚进灌木丛,湿透的大衣裹满苍耳。
追兵的马灯在河面来回扫射,光束里能看到有人蹲下检查他故意留下的日军军靴——那双靴子的橡胶底印着昭和十三年铭文。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楚云飞蜷缩在山神庙供桌下打摆子。
神像的彩漆剥落大半,判官笔尖正对着他发烫的额头。
外头传来货郎摇鼓的声响,间杂着哨卡盘查的喝骂。
他攥紧怀里潮透的作战地图,那上面除了标注赵家峪的位置,还有他用钢笔描摹的腹泻症状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