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罗忠站在临时文塾的残垣前。
昨夜百姓留下的十八盏血灯笼悬在断梁上,穗子上的血迹凝成冰晶,在朝阳下折射出诡谲的紫光。
莫婉清捧着龟甲走来时,他正用指尖蘸取瓦片上的露珠,在青石板上推演卦象。
二十八宿偏移三度。郭灵韵的星盘突然从袖中滑落,精钢铸造的星轨与青石板相撞,迸出的火星竟在石板上灼出荧惑守心的篆文。
她弯腰去捡,发间玉簪忽然断裂,在晨光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
皇宫的传旨太监就是在这时闯进巷口的。
他手中明黄绢帛展开的刹那,十八盏血灯笼同时炸裂,飞溅的琉璃碎片在半空凝成御前对质四个大字。
罗忠伸手接住一片带着金粉的琉璃,掌心被割出的血痕里渗出淡淡墨香。
朝堂的青铜鼎吞吐着紫气。
当罗忠踏着玉阶走入大殿时,鼎身突然倾斜,倒出的不再是象征祥瑞的甘露,而是混着铁锈味的血水。
赵无极站在文官首列,腰间玉佩映着鼎中血水,竟在汉白玉地砖上投出九尾妖狐的暗影。
罗生员可知罪?梁武帝的声音从九龙屏风后传来,十二旒玉冕微微晃动,赵卿奏报,你在民间私授文道,竟让染坊寡妇都能引动愿力鼎?
罗忠的皂靴踩过地上血水,文宫中的青铜鼎突然发出轰鸣。
他对着御座深施一礼,衣袖翻飞间带起浩然正气:陛下容禀,臣确曾让染坊张氏在灯笼留名。
满殿哗然声中,赵无极突然举起染血的灯笼残片:此物沾染妖异血气,昨夜更引发星象异动!他指尖发力,残片上的孝字突然扭曲成骷髅图案,按《文道律》,私启民智当杖八十!
罗忠凝视着骷髅图案在日光下化为青烟,忽然轻笑出声:赵大人可知《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他指尖在空中虚划,文气凝聚的篆文竟让青铜鼎停止倾斜,让百姓识字明理,正是为了夯实大梁文道根基。
刑部尚书刚要反驳,突然发现自己的笏板上浮现出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金色铭文。
他惊骇后退时,罗忠已走到御案前,蘸着鼎中血水写下有教无类四个大字。
荒谬!赵无极的朝靴碾过地上血字,袖中突然飞出一叠密信,这些边境急报足以证明,你私授的文道心法正在动摇边关将士的忠心!
罗忠扫过密信上伪造的笔迹,文宫中的青铜鼎突然倒转。
鼎耳垂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论语》章句,他伸手接住一滴: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赵大人莫非觉得圣人此言是要愚弄百姓?血珠在他掌心化作白莲,莲心托着的正是昨夜孩童所写的孝字。
梁武帝猛地站起身,玉冕珠串碰撞作响。
当那个孝字飘向御案时,案头沉睡的玉玺突然泛起青光,将血字吸入玺钮盘绕的龙口中。
大殿突然寂静,唯有罗忠腰间的玉佩发出凤鸣清音。
好个天下为公!皇帝抚摸着温热的玉玺,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但赵卿所奏边关之事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郭灵韵的星盘不知何时出现在殿梁上,二十八宿方位全数指向西北。
罗忠看着赵无极袖口隐隐露出的狼毫笔尖,突然想起昨夜灯笼穗子拼出的危字卦象——那狼毫的制式,分明与三个月前边关截获的北狄密探所用相同。
赵无极袖口狼毫寒光闪现的刹那,罗忠腰间玉佩突然泛起青光。
那抹青辉扫过鎏金殿柱时,柱上盘龙的眼珠竟诡异地转动起来,将赵无极袖中密信映照得纤毫毕现。
赵大人这封密报的落款,可是北狄文书惯用的三足狼纹?罗忠指尖轻点殿柱,盘龙口中突然吐出团墨雾,在密信末尾凝成狰狞狼首,倒是巧了,上月边关缴获的北狄密件,用的正是这种掺了金粉的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