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防护靴陷入粘稠的青铜液体中，每走一步都像在挣脱沼泽。婴儿骑在她肩头，指尖滴落的金色液体在地面蚀刻出螺旋纹路。身后的液态金属人形突然停驻，林小雨的面容在金属表面剧烈波动。
检测到认知污染。合成音里混入楚昭阳的声线，执行者请立即前往
轰鸣声从头顶岩层传来，冰渣簌簌坠落。苏离抬头看见冰层中嵌着半截星链卫星残骸，断裂的金属外壳上爬满血色藤蔓——那些藤蔓竟是由细密的二进制代码具象而成。
妈妈，有坏东西醒了。婴儿突然捂住耳朵。他的瞳孔分裂成十六个同心圆，每个圆环都在逆向旋转。苏离的芯片突然接收到海量数据流，剧痛中她看见冰层深处的画面：卫星残骸内部，数百具冷冻舱正在解封，每个舱内都蜷缩着与林小雨相同的机械躯体。
液态金属人形突然暴起，化作尖锥刺向婴儿后颈。苏离本能地侧身闪避，肩头却被划开血口。金色血液滴落的瞬间，地面青铜液体突然沸腾，凝聚成楚云深佝偻的虚影。
误差值突破阈值。虚影的声音带着冰川摩擦的声响，启动最终预案。
整座昆仑站开始倾斜。苏离踉跄着撞向控制台，腐朽的键盘在她掌心碎成粉末。婴儿却稳稳悬浮在空中，那些金色纹路已爬满他全身，在眉心汇聚成衔尾蛇图腾。
楚教授最后的仁慈。液态金属人形重新凝聚，这次化作了星链指挥官的模样，居然在清洗程序里藏了七百三十处温柔。
剧烈的震动中，冰层裂开蛛网纹路。苏离抓住婴儿的脚踝，却被某种力量拽入突然出现的青铜镜面。失重感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直到她跌坐在泛黄的木地板上。
这是1940年的楚家老宅。雕花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穿长衫的楚云深正在书桌前书写，钢笔尖突然折断，墨迹在宣纸上洇成婴儿轮廓。
时间锚点。星链指挥官的声音在房梁间回荡，你父亲真是个浪漫的疯子，居然把逃生通道设在...
枪声炸响。苏离转头看见年轻的楚昭阳举着猎枪冲进书房，子弹穿透指挥官虚影的瞬间，整个场景如被打碎的镜子般崩裂。无数时间碎片中，苏离看见不同年龄的自己——十二岁在贫民窟抢面包的少女，二十岁在反抗军基地接受芯片植入的战士，还有此刻浑身金纹的播种者。
婴儿突然发出尖锐啼哭。所有碎片倒卷回他体内，昆仑站的冰窟重新凝聚。但此刻的冰层已经透明如水晶，映照出全球七百三十处正在苏醒的青铜遗迹。
认知污染清除完毕。林小雨的机械体从冰层走出，胸口镶嵌着楚云深的怀表，二十二年前我本该死于上海巷战，是你父亲偷走了这段死亡。
苏离的芯片突然解锁尘封档案。全息投影中，年轻的林小雨在枪林弹雨中扑向楚云深，子弹穿透她心脏的瞬间，怀表迸发的金光将两人笼罩——那是初代误差值的第一次爆发。
他修改了我的死亡时间线。林小雨的机械手指插入自己太阳穴，扯出缠绕着血肉的数据线，现在轮到你了，播种者。
婴儿突然跃向半空。金色纹路脱离他的皮肤，在虚空编织成巨大的钟表面盘。当分针与时针重合在730刻度时，所有青铜遗迹同时射出光柱，在平流层交汇成燃烧的衔尾蛇图腾。
苏离听见全球幸存者的惨叫。她的芯片显示七十亿个生命信号正在消失，而金色纹路已经覆盖全身。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看见婴儿降落在星链指挥官残骸上，瞳孔中旋转着楚家三代人的面容。
误差黎明不是救赎...林小雨的机械臂贯穿苏离胸膛，掏出血肉模糊的生物芯片，是楚云深为人类写的墓志铭。
芯片坠入青铜液体的瞬间，冰层轰然崩塌。苏离在急速下坠中看见最后的画面：燃烧的衔尾蛇图腾裂变成七百三十个婴儿，他们悬浮在各大陆上空，同时露出楚云深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