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脚下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不再是剧烈震颤,而是彻底的崩解。赵启明抱着若离,失去平衡,随着瓦砾和碎石猛地向下滑落。重力仿佛被扭曲,坠落感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咬紧牙关,即使在下坠中也试图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里的若离,避免她被尖锐的钢筋和混凝土残骸划伤。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瓦砾崩塌的轰鸣,是外部怪物海啸般涌入的嘶吼。仪式的辉光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暗影和腐臭的空气。那股预料之外的、破坏了仪式的力量,并未随着仪式的失败而消散。相反,它的存在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不再是无形的干扰,而是一种冰冷、浩瀚、带着刻骨恶意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山,向着他们坠落的方向碾压而来。
他抱着若离,重重地摔在下方一片相对平坦的废墟上。剧痛让他的意识几乎模糊,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和怀中冰冷的身体让他猛地清醒过来。顾不上撕裂般的伤口,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抗议。他只能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若离,她在他怀里依然冰冷僵硬,胸口那个金色的“∞”符号在周围混乱的暗影中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光芒,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堕落神明的冰冷意志压得更近了。这一次,它没有通过扭曲能量或干扰符文来表现自己。它选择了一种更直接、更蛮横的方式——强行将某种“认知”铭刻进赵启明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无法抗拒的“知道”。
赵启明的脑海中瞬间涌入了潮水般的信息,带着一种古老、腐朽、扭曲的气息,却又清晰得如同烙印。他“看”到了通神塔的虚影,看到了它曾经连接的世界,看到了神明的伟力与契约的约束。他“看”到了界门的撕裂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力量蓄谋已久的“伤口”,是通往这个世界的“门票”。他“看”到了苏婉家族的秘密,他们并非仅仅是守护者,而是某种契约的维系者,维系着阻止“它”完全降临的秩序。他“看”到了艾尔,那个玩世不恭的观察者,他的干预、他的调整,并非为了拯救,更像是为了让这场“戏码”变得更有趣,而他无意中(或者说,被利用着)创造了机会,催化了仪式的启动,为“它”提供了定位或激活某些东西的手段。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了“它”的核心目的:不是毁灭世界,至少不是最终目的。毁灭只是手段,是清除障碍,是制造混乱,是为了夺取一件东西。一件被称为“神遗物”的东西。
而这件“神遗物”,与他怀里的若离紧密相连。
若离,她不是仪式的“锚点”,她本身就是“锚点”,是神遗物的载体,或者……她就是神遗物本身。
“它”的目的,不是阻止仪式缝合界门(虽然那也是它不希望发生的),而是利用界门撕裂的混乱,利用苏婉家族的契约力量(通过仪式被激活),利用若离作为神遗物的存在,完成对神遗物的夺取,以此恢复它被放逐、被削弱的力量。
那一刻,赵启明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之前的绝望、痛苦、困惑,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认知”所取代。末日崩塌和怪物狂潮,只是背景,只是混乱的外壳。真正的威胁,是这个古老、堕落、拥有明确意志和目的的神明。
他之前面对的是无差别的、无意义的毁灭。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有针对性的、针对若离的、来自神明的“夺取”。
绝望没有消散,但恐惧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他,一个凡人,面对的是一个神明。一个曾经创造或掌控过这个世界的神明,即使堕落,其力量也远非人类可以理解或对抗。
神明的冰冷意志压得更近了,不再只是宣告胜利,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探寻、一种贪婪的渴望,一种毫不掩饰的锁定感。无形的力量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在若离冰冷僵硬的身体周围盘旋,试图穿透赵启明残破的守护,触及她胸口那微弱的金光。若离在他怀里,微弱的颤抖似乎加剧了,不知道是自身痛苦,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股冰冷恶意的探查。
外部的怪物潮水已经冲到了他们身边。它们压垮了摇摇欲坠的能量屏障,如同决堤的洪水。黏腻的肢体、尖锐的爪牙、腥臭的吐息几乎扑到脸上。它们的嘶吼声不再是单纯的狂躁和敌意,而是混杂着兴奋、恶意和幸灾乐祸的叫嚣,仿佛感知到了核心区域的脆弱,感知到了“它”的意志,它们是伴随“它”而来的混乱具现,此刻正忠实地执行着“它”的清除命令。
头顶,巨型阴影没有丝毫迟滞,庞大的、扭曲的身躯伴随着瓦砾崩塌的巨响,正加速向下压来。它如同从深渊中爬出的山脉,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向着这个崩溃的核心区域碾压而来。
赵启明抱着若离,跪在即将彻底坍塌的地面上。手枪依然紧紧握着,可笑得像个玩具,在神明面前,它甚至不如一块石头。匕首早已遗失在血肉模糊的废墟中。他能依靠的只有这副残破的、剧痛难忍的身体,和怀里这个脆弱得像风中残烛的生命。
战斗远未结束。目标彻底改变。
不再是守护一个失败的仪式。不再是拯救一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是守护若离。从怪物海啸中,从崩塌的废墟中,从那个古老、堕落、渴望力量的神明手中,守护这个女孩。
在彻底崩塌的绝境下,在堕落神明的阴影下,他抱着若离,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颤抖,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却不再是困兽的绝望,而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不屈的咆哮。那是凡人在面对神明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反抗。
他不能让它得逞。他不能让那个该死的神明,夺走她。
即使希望已经熄灭,即使世界正在崩溃,即使他面对的是远超凡人理解的力量。
他,赵启明,一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人类,依然紧紧地抱着若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怪物和神明之间。
他要活下去。带着她,活下去。
或者,即使迎接终结,也要拉着一些东西,一些怪物,一些……神明,一起。
他抱着若离,在血肉模糊的废墟中,迎向扑来的怪物潮水,迎向压下的巨型阴影,迎向那个冰冷、贪婪的堕落神明的意志。
新的战斗开始了。一场没有希望,只有血与火,只有守护与夺取,只有凡人对抗神明的、绝望的战斗。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他知道,他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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