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者悲悯，高禅并没有走上前去，仍旧站在原地，静待老者的哭声渐止后，认真的说了一句：“人悲，最大的不是心死，而是想死，却不能死......”
话语间，老者坐起，静静的凝视着高禅，竟然打开了话匣子，用一段如同穿透时空的语句，慢慢的诉说起过往，道出了一件令高禅惊愕不止的往事：“后生啊，其实，我不是胡人，我和你一样，我是魏臣，我本是定国大将军秦虎……”
秦虎？
秦虎二字一出，高禅心里像是被巨棒击顶，着实被震翻了心神，震的形如痴呆一般。
秦虎，不正是当今秦武侯的兄长，也是二十年前大魏战功赫赫的将军么？
二十年前，他不是已……
秦虎两个字出口，老者语句一顿，抬头凝视了一眼前方，似是在梳理自己早已生疏的记忆：“二十年前，现在的胡国还分东胡和西胡，大魏元象三年，大魏与西胡交战，为了策应西胡战事，我大魏决定与北狄结盟，那次，正是我领军远征胡地漠东……其实，名为远征，实则暗中护送大魏步云公主远嫁，同时又迎娶北狄公主……”
传入高禅耳中的，是老者非常缥缈的声音，如从天际飘来一般：“你也许不知道，那时候的北狄还处北寒之地，与大魏中间还隔了一个东胡。所以，那次公主远嫁对我大魏来说是一次前后夹击东西胡的机会。一路上，我行军探马回应无事，但，等我一行到达与秦豹的漠西军会合之地，撒拉尔河上游草地时，却遭到了敌人的围歼……按我行军惯例，前方既有大河撒拉尔，便由我领中军、后军驻防撒拉尔，前军先行过河以待，左、右军各离我部突出二十里……”
说到此处，老者凝视远方的眸子突然闪现了泪水，语句呜咽了起来，似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在整个山谷漫延开来。
良久，老者这才止住呜咽，继续诉说道：“第一夜，我部左军受到敌军的围攻，当时我已经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要知道左军所处的位置前有春日河上涨水流湍急的撒拉尔河，西有不出百就至的大漠，东方是我，后面是一路行军而过的草地。在草原上作战，每行军过后，我都会在每隔百里处布一队探马，最远可至五百里，如果左军的后路有敌骑，在敌人离我们还有百里时就可以得知。可是，只一夜功夫，左军却在情况不明下被围攻了……无奈之下，等天明后，我令左右军向我合拢，没想到，这个时候，收到了秦豹已至撒拉尔河的消息，于是，我又令合拢的左右军中，右军过河，左军监视。用军之人当知，背水一战乃兵家大忌，所以我严令秦豹策军向我部靠拢，隔河相互筑防，以再探看形势。只是，万没想到，右军刚过河，就被秦豹所部给强行调防了，就连先前已经筑防的前军也被调走了。我当时心中十分担忧他们，如果不是遇到了十分严重的军情，秦豹是不会违令的，更不会强令我属之军的……其实，我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步云公主，她就在漠东军中。为了保公主安全，我又令后军跟进过了河，而自己留下来向左军靠拢……不到日落时分，我与左军会合。只是，我们刚刚合在一处，就被十倍于我的敌军包围了……你可以想象，那是一场多么血腥的鏖战……也就是那一战，我背上了通敌之骂名……混战之中死伤无数，我却未死，在背中一刀后，我跌落河中……直至第二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辆商队的马车里……后来才知道，那是罗兰公主远嫁西胡的车队，他们在翻越大西雪山时，在撒拉尔河中游救起了我……罗兰公主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明知道我是魏军，还出手救助了我……此后，我隐姓埋名，改名为禾狼跟随她们一行来到了西胡汗王营地所在的扎固尔，也就是现在的胡族国王帐下……后来我又得知步云公主在大西雪山被胡人追杀身亡，叶彪中毒病危，秦豹在大漠中血战受伤，后叶彪带病出军迎回北狄公主的消息，也听说了自己被大魏定为通敌罪，自此有家不能回……”
“那你有怀疑过是谁设计了这一切吗？”
“嗯，我曾想过，如果那次我行军布置不要太过分散是不是可以躲这一劫。其实还是不可以，因为即使行军一处，身处大漠的秦豹如果受到攻击，我是不可能不向他靠拢的，要知道，无人来接应，孤军行入大漠意味着什么。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布防的事，也不是秦豹被攻，兵力调动的事，问题出就出在，围攻左军的胡族骑来自何处的事……”
“那，时隔多年，您有揣摩透是什么原因了吗？”
“仍不知……”
“既为送公主，那为何西军要前置呢？”
听到高禅问出这样一句，老者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眼中慢慢闪现兴奋的光芒：“要知道行军并不是简单的行走而已，征战也不是两三人对打那么简单。真正为将者要知道天时地理，并且还要学如何利用和运用之。那次远送公主为什么走大漠，看中的就是大漠难行，因为对十万大军而言，春日行走在大漠的边缘，最大的弊端只是难行而已，其最大的利却是安全。而行走大漠虽然安全却走不到狄地的，所以我们要选择一个好的转行点，当时可供选择的转折点有两个，一个是撒拉尔河的上游，另一个就是大西雪山与沙漠交会地的大雪草原，虽然在大雪草原会合，可以让我们与狄人的送亲、迎亲队伍更相近，但是在草原上更容易遭到胡人的攻击。而在撒拉尔河的上游会合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因为撒拉尔起于大西雪山，是草原最大的河流，即便是冬日冰冻的河面也足有二十名军士手牵手那样子宽阔，再加上春日雪水融化，河水上涨，在那里过河当然会有意向不到的效果……但是，正是因为河水上涨，成为转行点的弊端。也因此，漠东军队需抢占河的两岸，以保证与漠西军会合的安全，而且，先行的漠西大军需要在沙漠里就渡过撒拉尔河以避免在草原处渡河时受到严重的攻击，同时做出向大雪草原进发的姿势以迷惑胡人，然后行至夜间时突然转头和我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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