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嘴角抽了抽，这次倒没再骂。做生意哪有把顾客往外赶的道理，况且这蛏子一看就是上等货。现在海边天天被人翻个底朝天，要一次性挖到这么多蛏子，几乎不可能。
就像林浩说的，是养殖的还是野生的，他们天天收货，哪能看不出来。这年头，一天时间挖到这么多野生大蛏子，概率太小了。
“货，我收了，16块一斤。”老林说着，拖过来一个盆，让林浩把桶里的蛏子全倒出来，他要看看品质是不是都一样，顺便把沙子淘掉。
……
码头上总是人来人往，扛包的、帮人装车的、码垛的，还有帮人理渔网、分拣货物的，只要肯吃苦，总能找到活干。
林浩的大哥林平今天没上山，给林浩送完米后，就来到码头找活干。
现在是禁渔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修复码头。林平会瓦匠活，就帮着把填充石块之间的缝隙用水泥抹平，一天80块，工资还算不错，就是不稳定，有活就干，没活就歇着。
“阿平，阿和又去招惹老林女儿了，你弟还跟老林干起来了，老林都动棍子了。”码头上有人喊道。
附近的人听了个大概，又朝着林平所在的方向喊：“阿平，你弟调戏老林女儿，老林要打他了，还拿了棍子。”
接着又有人接力喊：“阿平，你弟和老林女儿要私奔，被老林用棍子拦住了。”
“阿平，你弟把老林女儿肚子搞大了，要带她私奔，被老林抓住了。”
林平听到最后一句传话，吓得差点从坡上滑下去，赶紧把手里的工具一扔，慌慌张张地往上跑。
跑在路上，他依旧心有余悸，要是真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老林有两个儿子，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弟弟入赘，要是结婚，就林浩那两间破石头房，老林就算眼瞎了也不会答应。
无论如何，不能让弟弟吃亏。想到这里，他看到路边有根木棍，顺手就捡了起来。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跑到收海鲜的地方，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掉了下巴。
只见自己弟弟搂着老林的肩膀，两人嘴里叼着烟，有说有笑，虽然老林笑得有点勉强，但确实是在笑。
老林报出十六块一斤的收购价时，林浩心里其实没底。这个时节其他收购站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谁要是贸然开口压价，怕是要结下梁子。他摸出烟盒抖出两根，先给老林点上，自己才叼着烟凑近半步，胳膊虚虚搭在对方肩上：林叔，您可别蒙我。现在养殖的蛏王都卖到二十出头了，我这可是实打实野生的，十六块也太寒碜人了。您看我这都奔您这儿来了，就冲着您实在，再往上抬抬？
老林被烟呛得咳嗽两声，心里直犯嘀咕。他跟林浩统共没见过几面，哪成想这小子自来熟到这个地步，一口一个叔喊得亲热。他吐了个烟圈，板着脸道：十八，不能再多了。我收回去也是要担风险的，砸手里可怎么办？
林叔，您最近见过这么大的野生蛏王吗？林浩掏出手机划拉出照片，您瞧这个头，个个跟小孩拳头似的。我蹲礁石缝里扒拉一上午才凑齐这些，您转手送到海鲜市场，怕是抢都来不及抢。他压低声音，要是碰着哪个老板就好这口，价格还不是您说了算？您就当拉拔我这迷途知返的，行不？
老林让他说乐了，烟灰簌簌掉在裤腿上：你小子这张嘴倒是利索，行，就冲你这声叔，二十三，顶天了。
成！我就信林叔的。林浩心里盘算着这个价码差不离，痛快应下。转头瞥见林平站在人群外头，惊得差点把烟头吞下去，哥？你怎么来了？
林平挠着头挤进来，早上听人说弟弟挖到不少蛏子，他半信半疑地请了假过来。此刻看着筐里活蹦乱跳的蛏王，眼睛都直了：这...这都是你挖的？
跟阿和折腾一上午呢。林浩边说边往大盆里扒拉，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挑几个大的。他忽然顿住，从盆里捡出十几个最肥硕的装进塑料桶，这些给侄子侄女补补。
老林那边已经支起秤杆，去皮后显示四十二斤。林浩掏出皱巴巴的钞票：零头就别找了，凑个整。老林数钱的手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抽了十一张百元钞递过去。
码头上，林平死活不肯要那桶蛏子：二十多块一斤呢，留着卖钱多好。林浩硬塞给他：给孩子的，你当舅舅的客气啥？说着摸出早上林平给的五十块，这钱先还你。
还什么还！林平急得直摆手，你留着用。
那行，等我这趟赚了大的，连本带利还你。林浩拍拍大哥肩膀，转头钻进小卖部。出来时拎着两桶泡面，肠都多加了一根。路过杂货摊又买了包软红山，拆开递了根给阿和：尝尝这个，比你的白沙带劲。
阿和蹲在门槛上啃火腿肠，闻言抬头：浩哥，真要分我两成？他盯着桌上那沓钱，喉结动了动。
亲兄弟明算账。林浩把钱推过去，你奶奶六十三了吧？还能干几年？咱得想长远些。他掰着手指头算账，你奶没收入，你又没爸妈，光靠我那点补贴哪行？咱有手有脚，凭什么要受穷？
阿和把火腿肠咬得咯吱响，突然起身把钱塞回林浩口袋：我不要！跟着你混就够意思了，还分钱，我不要脸啊？
林浩踹他凳子腿：少废话！两百给你奶存着，二十留着零花。男人腰杆要硬，得先从钱包硬起来。他往泡面桶里磕了个鸡蛋，从明儿起，咱天天赶海去。等攒够钱，先给你奶把漏雨的屋顶修了。
阿和盯着咕嘟冒泡的泡面，忽然咧嘴笑了。远处渔船鸣着汽笛靠岸，咸腥的海风卷着浪花扑上岸来，沾湿了两人裤脚。林浩把最后半截烟弹进风里，火光在暮色里划出道弧线，转眼就被海浪吞没了。
林浩盯着那纹丝不动的运气值，心里直犯嘀咕，一碗泡面下肚，数值还是雷打不动的1930。他叹了口气，赶海的计划算是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