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站在宴会厅门口，手中的房卡还在发烫。他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血色纹章，倒计时显示距离凌晨还有四小时二十七分。宴会厅内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与这座死寂的酒店格格不入。
宾客守则第九条用加粗红字标注：“星辉之夜表演期间，请全程保持微笑。若背景音乐变调，请立即低头闭目，直至掌声响起。”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鎏金大门。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照得通明，深蓝色地毯上整齐摆放着十二张圆桌，每张桌前都坐着两到三名玩家。江临注意到，所有玩家都刻意避开中央的舞台——那里垂着厚重的猩红色帷幕，幕布边缘渗出几缕焦黑的痕迹。
他在角落的空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桌布。布料触感异常湿冷，像是浸过海水后又阴干的。邻座戴眼镜的男生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别碰餐具，叉子会……”
话音未落，舞台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帷幕缓缓拉开时，江临的瞳孔猛地收缩——十二名表演者整齐地站在台上，他们穿着华丽的燕尾服与长裙，面部却是一片空白。
真正的无面人。
小提琴声突兀地响起，无面人们开始机械地舞动。他们的动作精准得令人不适，脖颈以人类无法达到的角度后仰，裙摆旋转时掀起的气流裹挟着焦糊味。江临的右手腕突然传来灼痛，纹章上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
“低头！”眼镜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背景音乐在某个高音处陡然扭曲，小提琴声混入了指甲刮擦黑板的锐响。江临条件反射般垂下头，余光瞥见前排有个玩家正死死盯着舞台。那人的眼球凸出眼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整张脸像是被无形的手捏成滑稽的笑脸。
无面舞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临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有东西贴着桌边游走，湿冷的呼吸喷在他后颈。纹章的灼痛愈发剧烈，他死死攥住桌布，布料下的木质桌面突然传来抓挠声——就像有无数指甲在下面疯狂刮擦。
“别动。”眼镜男的声音在颤抖，“它们在确认谁没有闭眼。”
掌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江临猛地抬头，前排那个痴笑的玩家消失了。舞台上的无面人保持着谢幕姿势，他们的“脸”朝向观众席，空白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血管。背景音乐恢复正常，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比之前浓烈数倍。
“第、第二排又少了三个人。”眼镜男哆嗦着指向右侧。江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张空椅前的餐具整齐地摆着染血的餐巾，银质叉子弯曲成人类手指的形状。
舞台灯光再次暗下，第二轮表演即将开始。江临的视线扫过幕布边缘，突然定在某处——焦黑痕迹最密集的位置，有半张烧焦的照片卡在缝隙里。照片边缘隐约能看到西装袖口与女性裙摆。
“帮我打掩护。”他低声对眼镜男说完，贴着墙根向舞台挪动。纹章的灼痛变成针扎般的警告，但他顾不得这些。那张照片极可能是破解“刘强”谜题的关键。
小提琴声再度响起时，江临已摸到舞台侧面。无面舞者们的皮鞋跟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节奏，他们的关节发出生锈齿轮般的摩擦声。照片近在咫尺，他却突然僵住——幕布后藏着第十三名舞者。
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无面人，她的长裙被烧得只剩残片，裸露的皮肤布满龟裂的焦痕。当江临的手指即将触到照片时，她猛然转头，“脸”上裂开一道豁口，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物质。
音乐变调了。
江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九条规则在脑海中闪现。他立即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舞台边缘。女性无面人的裙摆擦过他头顶，焦糊味几乎令人窒息。掌声响起的瞬间，他抓住照片滚进幕布后的阴影。
后背撞上某个冰冷的东西。
江临屏住呼吸缓缓转头，看见十二具无面人模型整齐地挂在铁架上。它们的“脸”被高温熔毁，空洞的眼窝里凝结着沥青状物质。那张烧焦的照片就攥在他手心，画面里穿西装的男子搂着戴珍珠项链的女人，两人身后正是星辉大酒店的招牌。
女人的脸被烧毁了，但西装袖口的金袖扣上刻着“LQ”——刘强的缩写。
“找到你了。”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江临浑身血液凝固。女性无面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焦黑的手指抚上他的后颈。她的裙摆无风自动，露出小腿上狰狞的烧伤疤痕——那疤痕的形状，与房卡背面渗出的血珠轨迹一模一样。
纹章在此刻爆发出炽热红光。
规则冲突了！
【守则第九条补充项：掌声未停歇前，禁止窥探舞台后台。】
女性无面人的手指猛然收紧。江临在窒息中摸到腰间未开封的矿泉水，用尽最后力气拧开瓶盖向后泼去。液体接触焦黑皮肤的瞬间，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贯穿耳膜。趁对方松手的刹那，他撞开消防通道的门冲了出去。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江临扶着墙剧烈喘息。掌心的照片在逃亡中蹭掉部分焦痕，露出女人珍珠项链的吊坠——那是个精致的肾脏形状银饰。
当他逃回客房反锁房门时，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显示出一行血红的字：
“你看见我的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