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蜷缩在通风管拐角，手中锈蚀的镐尖在铁皮上划出深浅不一的刻痕。江临摸到他身边时，发现那些刻痕连成潦草的字迹：辐射尘测试极限。
“营养剂里掺了钍-232，”老陈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管，“半衰期十四亿年……他们测量人体能撑多久。”他掀起衣角，肋骨处的皮肤浮现金色蛛网纹路，最深的一条已蔓延到心口。
江临将偷来的辐射检测仪贴向那处皮肤。表盘指针猛跳至红色区，蜂鸣声在管道里格外刺耳。老陈迅速按下静音键：“上个月开始，每支营养剂的辐射量涨了三十倍。”
远处传来矿车碾压轨道的声响。两人屏息等待噪音过去，老陈从裤缝抽出一张塑封纸片。那是半页被撕毁的实验日志，边缘焦黑卷曲：
3月15日抗药体观察记录
样本编号09（陈大勇）
辐射累积剂量：4870mSv
脏器损伤程度：肝肺Ⅲ级纤维化
预期存活期：7-10日
备注：建议临终前采集脑脊液，用于Ω-7意识抗性测试。
“地下三层有台机器，”老陈的指甲掐进掌心，“把人绑上去，插满管子抽脑髓……说是‘上传’，其实跟榨果汁没两样。”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带着金粉的血沫。
江临递过水壶，老陈却推开：“不能喝，水循环系统加了缓蚀剂……”话音未落，管道突然震动，金色黏液从接缝处渗出。两人手脚并用爬向支线岔道，江临的袖口不慎沾到黏液，布料立刻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避难洞窟里堆着发霉的防护服。老陈瘫坐在衣服堆上，解开鞋带露出肿胀的脚踝——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金属光泽，像嵌了金丝的墨玉。“最开始是味觉，”他喘着气说，“然后做梦都闻见铁锈味……上周发现能看透岩层。”
江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岩壁在某种异化视觉中呈现半透明状，隐约露出地下三层的机械轮廓。齿轮咬合的轰鸣隔着三十米岩层传来，与老陈腕表的嘀嗒声诡异同步。
“他们在每个矿区选抗药体，”老陈扯开衣领，锁骨处的金色纹路正在缓慢增生，“活得越久，辐射剂量加得越狠……我撑了四十九天，够本了。”他突然抓住江临的手按在自己颈动脉上，皮下有颗粒状硬块游动。
矿灯骤亮。江临拽着老陈滚进岩缝，监工的电击棍捅进避难洞窟，在防护服堆里搅动。“D区清洁任务提前，”广播响起，“所有矿工立即集合。”
老陈的瞳孔急剧收缩，金色斑块已侵蚀左眼睑。他摸出半支断裂的注射器塞给江临：“Ω-7的残次品……能暂时屏蔽基因环信号。”针管里的混浊液体悬浮着黑色絮状物，像某种腐败的血液。
分别前，老陈最后看了眼岩顶渗水的裂痕：“如果见到我女儿……别说怎么死的。”他混入佝偻的矿工队列，后颈的金属工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江临握紧注射器，发现老陈刚才坐过的位置留着用血写的数字——217。
那是迄今为止的抗药体总数。
爆破声从东侧矿道传来，江临逆着人流摸向配电室。怀表表盘渗出新的金液，拼成模糊的箭头指向通风井。井壁结满蛛网状的黏液，其中一片沾着老陈的工装纤维。
他在井底找到半本被黏液糊住的工作日志。撕开封面时，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向日葵田里大笑，背面写着2014.3.28阿囡七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