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黎深被肉饼塞喉,差点儿没有吐出去,他有些艰难的翻过身去,用乏力的手撑起了自己,趴在一边干呕起来。
肉饼原本味道应该不错。
只是这家伙一路就这样光着手拿过来,饼早就凉了。凉透的羊肉油腻且腥臊,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阿晃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背起了自己的药箱。
“活着没有什么不好的,廷尉寺每天都有很多具尸体,他们也都想活着,不想要变成一团腐肉,不想要身上长满蛆虫,不想要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吃了肉饼,好好活着。
不止是你一个人,很难。想想阿昭,想想长缨……”
阿晃说着,朝着门口走去。
樊黎深听得远去的脚步声,坐了起身,一边哭着一边吃起肉饼起来。
他想起周昭,四年前的周昭没了周晏,没了长缨。她死的时候,周家老祖母连棺材都不她进门。
还有苏长缨,他早就没了母亲,父亲疼爱姨娘,连爵位都让了出去,他被人洗刷了记忆,受尽折磨做了卧底。
就连阿晃,他母亲早逝,虽然养在皇后膝下,但是因为天生性情古怪,不受陛下宠爱不说,也时常被人嘲笑欺辱……没有人有耐心去哄一个“傻子”。
他们都没有人庇护,全靠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周昭女子之身做了廷史,苏长缨从尸山血海走了出来,如今执掌北军,阿晃也在廷尉寺当了仵作,最近他还帮周昭解了毒,谁不夸他一句孤僻天才。
就连当年他们长安六子唯一一个没有武功,身体娇弱的楚柚阿姐,也曾经盖起了长安第一楼。
就只有他,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这么多年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想做什么,离开了父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存活。
樊黎深想着,眼泪不由得越掉越凶。
福叔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良久方才等到了樊黎深的那一句,“福叔,我饿了,我想喝粥。”
福叔擦了擦眼角,“好好好,粥还在厨上热着呢,正好到了用晚食的时候了。小公子喝了粥,好好睡上一觉,待明日天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樊黎深的手死死地抓了盖在腿上的锦被。
一个新的开始。
……
周昭站在公主府的湖边,看见背着箱子走来的阿晃,扔掉了手中的狗尾巴草。
“肉饼他吃了么?”
阿晃重重地点了点头,“喂了。”
周昭想不出来阿晃喂人吃饼的样子,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有刨根问底。
他们三人,还是阿晃去见樊黎深更合适,毕竟阿晃同他是嫡亲的表兄弟,是血缘亲人。
“时间差不多了,登船吧。”
周昭听得苏长缨的话,同阿晃同时一跃,上了湖边的小船。
日暮降临,西面的天空橙红一片,湖面荡起了凌凌波光,暮鼓响起,便是取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