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西六宫的霉味钻进鼻腔时,我恍惚看见父亲在梁上走绳。
那是他训练我观山太保身法的把戏,每次摔下来,膝盖都会磕在金砖地的螭吻浮雕上——此刻林玄素工作台上的螭吻纹,正与我右膝旧伤疤重叠。
帛书是在鼎耳夹层发现的。她戴着西洋放大镜,银镊子尖沾着星点火光,用鱼胶粘了七层,“最后一层是。。。”
话音未落,帛书突然蜷缩成团,青烟从她指缝窜起。
我扑过去时,那些两千年的丝帛正在化作灰烬,却在宣纸上烙出北斗七星灼痕。
最亮的天枢星位渗出血珠,顺着纸纹爬成父亲棺盖上最后的抓痕图案。
林玄素突然掐住我虎口:“别碰!你阳气在喂它!”
她旗袍盘扣崩开一粒,露出锁骨处的守宫砂——那分明是观山太保一脉的镇魂印。
灰烬在琉璃罩里凝成旋涡,渐渐显出座倒悬的青铜塔。
塔尖垂下的铁链拴着具无头尸,腰间玉带扣刻着楚王芈旅赐五个虫鸟篆。
当我想凑近细看时,琉璃罩突然炸裂,碎渣划过脸颊的触感,和当年棺中飞出的木刺一模一样。
这是楚灵王时期的血祭塔。林玄素用银针挑起片灰烬,“你带来的鼎根本不是礼器,是镇尸椁的顶盖。”
窗棂外的日头突然暗了。修复室所有铜器开始渗出水银,沿着桌腿汇聚成溪流,在青砖地上勾勒出云梦泽地图。
我怀中的望气尺剧烈震动,尺端磁针指向太和殿方向——那里正腾起与青铜鼎相同的黑雾。
“故宫底下...”林玄素突然捂住嘴,血从指缝溢出,有口更大的鼎。
她的血珠滴在灰烬地图上,云梦泽某处突然浮现血色星标。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个坐标正是父亲教我《撼龙经》时,用朱砂圈出的地眼位。
警报声炸响的刹那,十二只寒鸦撞破窗纸。
它们衔着的青铜碎片在案头拼成半面罗盘,残缺的指针正指向我左眼。
林玄素突然用金刚杵刺穿罗盘,杵尖涌出的黑水里,浮着半片带牙印的指甲——和父亲被活葬时咬断的那截一模一样。
“有人在用你的血破阵。她扯开我衣领,胸口的北斗七星痣正在渗血,从你接触青铜鼎那刻起,九黎血祭就开始了。”
修复室突然地动山摇,博古架上的陶俑集体转向我。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钻出青铜线虫,摆出与码头行尸相同的跪拜姿势。
林玄素砸碎嘉靖年间的青花罐,扬起的瓷粉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图——危宿星位正对应我狂跳的颈动脉。
当第一只线虫爬上鞋面时,怀表突然逆向旋转。
表盖内侧的观山铜符烫穿衬衣,在胸口烙出北斗纹章。那些线虫触电般退散,却在金砖地上蚀刻出新的谶语:
【天枢照命地魄归尘九黎血裔棺椁同身】
林玄素突然拽着我撞向墙壁,暗门转动的瞬间,我听见父亲在耳畔嘶吼:“别信守陵人!!!”
她的掌心渗出辰州砂,与陈大有身上的朱砂味如出一辙。
密道关闭前,最后瞥见修复室的螭吻浮雕活了。
龙尾缠着具白骨,指骨上套着枚翡翠扳指——那是我及冠时,父亲亲手给我戴上的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