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生锈的钝锯,在他的颅骨内来回拉扯。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脑组织似乎都在肿胀,要将他的头颅撑裂。陈义在一阵难以忍受的闷哼中,被迫从混沌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刺入眼球,带来一阵新的刺痛。他眨了眨眼,视野逐渐从一片混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破败、狭窄的巷道。两侧是高耸的墙壁,墙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上面布满了深色的污渍和意义不明的涂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闻的气味,像是铁锈、尘土、腐烂的有机物以及某种……焦糊味的混合体,刺激着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
他这是在哪里?
陈义试图回忆,但他的大脑就像一台被格式化的硬盘,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陈义”这两个字,仿佛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让他本能地认同这是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浓雾笼罩的谜团。
身体的状况糟糕透顶。他艰难地想要撑起上半身,但手臂却软弱无力,刚刚抬起一点,便又重重地摔了回去,后脑勺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半分力气。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觉得手脚都有些麻木。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再次尝试,用手肘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身体撑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终于,他勉强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起来。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的、似乎是某种制服的衣物,质料粗糙,上面沾染着不少污渍和尘土,有些地方还有细小的破口。他的双手布满了细小的擦伤,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垢。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巷道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另一端透着些许光亮,应该是出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强烈的口渴感折磨着他。
必须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扶着粗糙的墙壁,双腿颤抖着,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双脚刚一着地,膝盖就一阵发软,差点让他再次摔倒。他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巷口的光亮处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又像拖着千斤的枷锁,沉重无比。
巷道不长,但他却走了很久。当他终于走出巷口,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等他适应了光线,抬头望去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前,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城市景象。
高耸入云的建筑鳞次栉比,这些建筑的造型奇特,充满了未来感,但许多建筑的表面都布满了裂痕,有的甚至出现了大块的残缺,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争。钢铁的骨架裸露在外,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疮痍。
天空是灰蒙蒙的,偶尔有几架造型奇特的飞行器,拖着淡淡的尾迹,无声地从头顶掠过。那些飞行器没有翅膀,也没有螺旋桨,形态各异,有的像巨大的金属昆虫,有的则像扁平的梭子,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原理在空中飞行。
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他们的穿着也与他印象中的任何服饰都不同,大多是简洁而实用的款式,颜色也偏向沉稳的暗色调。最让陈义感到不安的,是路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带着一丝警惕,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覆盖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义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个地名——巨峡市。
这个名字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与之相关联的记忆,但他却隐隐觉得,这里,就是巨峡市。一个他完全陌生,却又似乎冥冥之中与他有所牵连的地方。
他站在巷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带来了阵阵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陈义呆呆地站在巷口,任凭冷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他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哪怕一丝有用的信息,但除了那个突兀出现的地名“巨峡市”,以及他自己的名字“陈义”之外,一切都是空白。他就像一张被彻底擦拭过的白纸,不留任何痕迹。
身体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站立都开始变得困难。他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喉咙的干渴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他迫切地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一个可以让他暂时安全的地方。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行人匆匆走过,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个金属质地的公文包,眉头紧锁,步履匆忙。陈义鼓起勇气,想要开口求助。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破旧的风箱,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请……请问……”他用尽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声音细若蚊蚋,几乎立刻就被街道上的嘈杂声所淹没。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朝他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当看到陈义衣衫褴褛、虚弱不堪的模样时,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仿佛陈义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一样。
陈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中涌起一阵苦涩和失望。他明白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浑身狼狈的虚弱男子,是不会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和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