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大的深秋,话剧社排练厅的木质地板总是泛着松木香气。苏念穿着蓬松的公主裙,裙摆扫过地板时,总想起林砚说的“像踩着云朵”。她对着镜子调整皇冠,忽然听见后台传来争执声,是话剧社社长陈学长的声音:“朱丽叶的裙摆需要更强烈的追光,不然怎么突出她的眼泪?”
“让我试试。”熟悉的皂角香从身后传来,苏念转身,看见林砚穿着白大褂站在灯光控制台前,指尖在旋钮上轻轻转动。追光灯的光晕骤然收拢,像把金色的伞,恰好罩住她胸前的水晶项链——那是他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的,坠子是缩小的错题本图案。
“林砚?你怎么来了?”苏念踩着缎面高跟鞋跑过去,裙摆扬起时露出脚踝,“你不是在实验室做低温实验吗?”
他耳尖发红,视线掠过她的皇冠:“路过。”指尖却没停,继续调整灯光角度,“不过——”追光灯突然聚焦在她脸上,将睫毛的影子投在颈侧,“陈学长的追光太散,无法突出女主角的瞳孔反光。”
排练厅的同学开始起哄,话剧社的学妹举着手机录像:“物理系学长来探班啦!”苏念看见陈学长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然,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他看见林砚帮她剥虾时,说的那句“原来你早就名花有主”。
“既然来了,就帮忙打光吧。”陈学长递来工作证,“我们缺个会调光谱的灯光师。”
林砚接过工作证,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小熊挂件——是她初中送的,没想到他一直带着。“好。”他的声音带着理科生的认真,“但有个条件:第三幕朱丽叶独白时,灯光色温要调到5600K,模拟月光。”
接下来的两周,排练厅的灯光控制室成了林砚的第二实验室。苏念每次谢幕,都会看见他伏在控制台前,白大褂袖口沾着松木屑,手里握着光谱仪,像在调试最精密的实验。某天彩排结束,她偶然瞥见他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舞台灯光的光路图,每个光束的终点都是“SN”。
“你这样算不算不务正业?”她晃着他的光谱仪,鼻尖凑近他白大褂,“实验室的低温超导实验不管了?”
林砚从控制台抬起头,镜片上蒙着层细灰:“低温实验的数据,和你的舞台追光,都是需要精准计算的课题。”他忽然指向光谱仪的显示屏,“你看,红色光波长625nm,正好匹配你裙摆的颜色——”
“停!”苏念笑着打断他,“陈学长说,今晚彩排要走全流程,包括罗密欧的告白戏。”
追光灯在舞台上投下梦幻的光斑,苏念站在露台道具前,看着陈学长饰演的罗密欧单膝跪地。“朱丽叶,”他递出塑料玫瑰,“让我们的爱像恒星般永恒——”
忽然,整个舞台陷入黑暗。苏念听见灯光控制室传来慌乱的响动,接着,一束追光骤然亮起,像颗坠落的星星,只笼罩着她一人。陈学长的声音带着笑意:“林砚同学,你这是要让朱丽叶独自美丽吗?”
“罗密欧的戏份,用冷光。”林砚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女主角需要暖光烘托泪光。”
排练厅爆发出笑声,有人开始喊:“驸马爷偏心!”苏念看见幕布阴影里,林砚的白大褂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忽然想起初三那年,她在储物间怕打雷,他也是这样用手电筒的光,在墙上画小太阳哄她。
彩排结束后,苏念走进灯光控制室,看见林砚正在调试追光灯的角度。“其实你不用——”她的话忽然卡住,看见他白大褂内侧绣着行小字,是她初中时的字迹:“LY专属灯光师”。
“我只是在履行灯光师的职责。”他关掉追光灯,控制室陷入短暂的黑暗,“但如果罗密欧的告白戏需要,”他的声音忽然靠近,“我可以帮你设计更精准的追光轨迹。”
苏念忽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看见他的实验记录本里夹着张纸条,是她初三时画的“小痣同学打光示意图”。原来有些偏爱,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他永远在她需要的地方,用最笨拙却真诚的方式,为她点亮世界。
“其实,”她忽然握住他调灯光的手,“我更喜欢现在的追光。”在黑暗中,她看见他耳后的红痣微微发亮,“只照我一个人的那种。”
控制室的灯忽然亮起,陈学长举着手机站在门口:“这段可以剪进花絮,标题就叫《物理系男友的灯光告白》。”他晃了晃屏幕,校园墙已经有了热门帖子:《论如何用光谱仪追女生——来自临大物理系的浪漫》。
深秋的夜风穿过排练厅的百叶窗,带来银杏叶的沙沙声。苏念看着林砚认真记录灯光数据的侧脸,忽然明白,所谓爱情的深度,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他把她的每个角色,都当成最重要的实验课题——从初中的错题本到大学的追光灯,他始终在调试最适合她的光芒。
“明天下午,”林砚收拾光谱仪,白大褂口袋里的小熊挂件轻轻摇晃,“带你去实验室看钠灯的光谱,和你的眼睛一样,是589nm的暖黄色。”
苏念笑着点头,忽然发现他的工作证上,职位栏写着“苏念专属灯光师”,是陈学长的字迹。原来有些心意,不用开口,就像追光灯的光晕,早已将两人的影子,在舞台上交织成最动人的图案。
这一晚,排练厅的木质地板记录下两人交叠的脚印,灯光控制室的光谱仪储存着专属的波长,而校园墙的热帖评论区,满是“从校服到白大褂”的祝福。苏念知道,属于他们的第十一章,不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而是两个青梅竹马,在时光的舞台上,用十年的默契,谱写出的、专属于他们的追光乐章。
当月光爬上排练厅的穹顶,苏念望着林砚调试灯光的背影,忽然懂得,最好的爱情,是他让她成为永远的女主角,而他自己,甘当幕后的追光者——因为在他的宇宙里,她就是唯一值得聚焦的恒星,是所有光谱中,最温暖的那道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