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滩浓墨，风刮过屋檐，卷起碎雪似的纸屑。
我靠在窗边，手心还残留着那股异样的灼热。黑影消失的地方，树梢被削断了半截，断裂处像是被利刃劈开的骨头。
屋里钟表倒转的咔哒声还在耳边回响，连带着我的呼吸都卡在胸口，发不出声音。
“公子！”诸葛策冲进来，脚步急，但没带起多少风，“你没事吧？”
我没看他，只是把掌心翻过来，火光从指缝间漏出去，落在地上，像一条扭曲的蛇。
“刚才……”我开口，喉咙里干涩得厉害，“是不是你也感觉到了？”
他站到我身边，手搭在刀柄上，沉默了几秒：“那人不是刺客。”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他想让我看见什么。”我说。
外面更暗了，云压下来，连星星都被吞没了。
“不管他是谁。”诸葛策低声道，“他的出现，绝不是为了看热闹。”
我转身往里走，烛光晃了一下，映出墙上我拉长的影子。那影子像是活的一样，跟着我动。
这一夜，我没合眼。
天还没亮，城外就传来号角，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催命。
我们回来了。
旌旗猎猎作响，战鼓震得人耳膜发麻。
京畿大道两旁挤满了人，小孩爬在树上挥旗，女人捧着花束站在路边，老人们跪在地上磕头，额头贴着青石板，久久不肯起来。
“镇国将军万胜！”
“慕容大人威武！”
人群里的喊声一波接一波，像是涨潮的海浪。
尉迟烈骑在马上，咧嘴一笑：“这阵仗，比我当年回来时还热闹。”
上官灵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站在高台上，朝我挥手：“喂，别摆什么将军架子了，快笑一个！”
我没说话，嘴角却自己翘了起来。
赫连嫣站在宫门前，凤袍下摆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她看着我走近，眼神里藏着笑意，还有别的东西——我看不清，也摸不着。
“欢迎回来。”她说。
我翻身下马，拱手行礼：“臣慕容渊，不负所托。”
她点头，声音轻得像落雪：“父皇已在金銮殿等候。”
皇宫门前，百官列队，一个个站得笔直，像死人一样安静。
司马睿站在最前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冻住了。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时，手指在袖子里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皇帝召见，赐封“镇国大将军”，统领禁军，还赏了府邸、黄金、田地。群臣低头不语，没人敢说话。
我跪地谢恩，抬头时，正对上司马睿的目光。
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像是在说：这才刚开始。
朝会结束，诸葛策悄悄走到我身后。
“刚才你在殿上，司马睿的手一直在袖子里捏着东西。”他低声说，“而且，他跟几个御史交换了眼神。”
我冷笑一声：“他已经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