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沈知意正盯着病历本上那份泛黄的医嘱单。
日期显示为1998年3月19日——比她出生日期早两天。主治医师栏的签名是沈父，但笔迹却像被水浸泡过，墨迹洇成蛛网状。医嘱内容仅三个字：安乐死，旁边却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问号，像是有人匆忙间修改了判决。
这是你母亲的最后记录。
林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的钢笔尖抵在沈知意后颈，不过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后——在你出生的那个雨夜。
沈知意猛地合上病历本，却发现封面内侧贴着一张泛蓝的诊断书。X光片上显示的是林雾的骨骼，但肋骨编号第8根的位置却多了个金属支架，支架末端连接着沈父实验室的专属编码。当她想仔细查看时，林雾突然将诊断书夺走，火焰从她指尖窜出，纸页在火中蜷曲成替代品三个字。
沈知意冲进洗手间，冷水冲刷着被火焰灼伤的掌心。
镜中倒影却突然睁开眼睛——那是她自己在十八次轮回中每次死亡时的表情，瞳孔缩成针尖。镜面突然渗出鲜血，组成沈父的医嘱：当紫藤花覆盖钢笔，安乐死将转为安乐生。水流冲刷下，血字下方浮现出小字批注：实验体07号情感模拟测试18/18次成功。
林雾突然推门而入，校服下摆滴着蓝色液体。
她将体温计塞进沈知意嘴里，数字跳到42℃时突然炸裂，玻璃碴在脸上划出血痕。体温正常值是37℃，你多出来的5℃是沈先生注入的记忆熔炉。她扯开沈知意衣领，锁骨处赫然露出与诊断书相同的金属支架接口，正在皮下缓缓渗出紫藤花粉。
解剖室的冷藏柜突然弹开。
沈知意看着编号XY-07的试剂瓶层层堆叠，瓶身标签日期从1998年3月19日持续到2045年——那是林雾的预期死亡日期。最新试剂瓶内漂浮着微型子宫模型，显微镜下可见绒毛膜上刻满小字：第18次安乐死申请已通过。
你每月注射的维生素里都有镇定剂微粒。
林雾从药盒中倒出彩色药片，粉色糖衣剥落后露出与XY-07相同的菱形蚀痕。她将药片塞进沈知意喉咙，苦味中混着铁锈味：每次轮回你都在自己给自己签安乐死同意书，就像
话音未落，沈知意突然呕出蓝色血液。血滴在瓷砖上组成摩尔斯电码：记忆篡改始于1998.3.19。她想起母亲死亡当天的监控录像：护士将维生素药瓶放进婴儿保温箱，而此刻冷藏柜里的XY-07试剂瓶正在渗出相同颜色的液体。
病历本里的X光片突然发光。
沈知意抓起片夹冲到紫外线灯下，肋骨位置显现出隐藏字迹：记忆清除进度99.7%。当她将X光片与林雾的诊断书重叠时，两者的金属支架接口完美契合，形成DNA双螺旋结构。连接处刻着沈父的批示：当两具躯体共享同一记忆库，安乐死即永生。
实验台上的心率监测仪突然报警。
沈知意看着自己的心电图变成林雾的波形，同步率显示98%。当监测仪发出长鸣时，她终于看清所有安乐死医嘱的隐藏条款——每页底部都用苔藓墨水写着：记忆载体切换，而签署人签名处永远是沈父的钢笔水渍。
暴雨击打窗户的节奏突然改变。
沈知意转头时，看见林雾脖颈处的金属支架正渗出与她掌心血相同的物质。当两人血珠在空中交汇，监测仪屏幕炸裂成无数玻璃碎片——每一片都映出18个不同版本的医嘱：安乐死适用于情感过载个体，本例建议转换为安乐活体实验。
这才是沈先生的真正实验。
林雾用针管抽取两人混合血液，液体在试管中凝结成紫藤花形状。花蕊中心是细小字迹：终止指令：当替代品学会爱上自己。暴雨冲刷下，玻璃碎片上的医嘱同时显现新内容：第19次轮回准备完毕，记忆库需扩容至双倍容量。
沈知意突然意识到，自己每次轮回的死亡都是精心设计的安乐死程序。当她挣扎着要去销毁病历本时，林雾却笑了，将那份医嘱单贴在自己胸口：可惜你忘了一件事——真正的安乐死不是死亡，而是永远被困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