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头那个穿黑棉袄的汉子抬头往这边看,脸上的血痂跟老树皮似的。
他突然扯开嗓子喊:
“平子!”
是武二爷。
陈平手里的烟卷“啪嗒”掉在地上。
武二爷背后的木牌子晃来晃去,“匪首武震天”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瞧见武二爷手腕上的麻绳勒进肉里,都露出骨头了;脚边的雪被血浸透,结成暗红色的冰;武二爷还咧着嘴笑,缺了半颗门牙,跟上个月蹲在陈家灶前烤白薯时笑得一模一样。
王主任拍了拍他肩膀,说:
“往前挤挤,军管委给安排了前排位置。”
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
有人喊:
“要开始了。”
有人拽着孩子往后退。
陈平往前挪了两步,离武二爷只剩十步远。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纸条,这是武二爷今早塞给他的,武二爷说:
“要是有人问,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武二爷还在笑,他朝陈平挤了挤左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脚边的雪地里,隐约能看见半截红布角。
那是去年过年,麦花用碎布给他缝的烟荷包,麦花说:
“二爷抽烟得配个新家伙。”
武二爷突然大声喊:
“平子!
记着……”
“都安静!”战士的吼声把武二爷的话盖住了。
陈平的手按在腰间的铜烟杆上。这烟杆是武二爷去年送的,武二爷说:
“遇上事儿,先护着自个儿。”
这会儿烟杆撞着大腿,闷声闷响的,好像在回应他似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押解的队伍来了。
武二爷盯着陈平身后,咧开的嘴慢慢合上,血痂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
陈平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王主任站在他身后,眼神还是冷冰冰的,可好像又多了点啥,像是可惜,又像是盼着啥。
武二爷轻声说:
“平子,该来的,躲不过。”
陈平摸出裤兜里的照片,照片上丫头的酒窝模模糊糊的。这是武二爷闺女的照片,上个月武二爷塞给他,说:
“我要是没了,你替我看着她长大。”
“准备——”战士的口令被风刮得七零八落。
陈平往前跨了一步,离武二爷只剩七步远。
武二爷突然扯着嗓子喊:
“平子!
记着——人活一世,得认该认的情义!”
王主任把手搭在他肩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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