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格格不入(1 / 1)

虽然他自己的肚子还在咕咕叫,只啃了半块黑面包,但看到伙伴们开心,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这个小小的“精灵之家”,因为他们的共同努力,正一步步地向着未知的未来迈进。

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形的砂纸,打磨着贝洛伯格下层区每一张暴露在外的面孔。夜色,或者说,下层区永恒的、被层层叠叠钢铁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白昼”,正缓缓沉入更深的灰暗。结束了一天繁重劳作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如同一具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狭窄而泥泞的街道上缓慢移动。他们的脸上,大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岩灰与汗水凝结成的污垢,眼神中充满了麻木与倦怠。

一个身形尤其佝偻的男人,夹杂在这稀疏的人流中。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但常年不见天日的矿井劳作,已经过早地压弯了他的脊梁。他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沾满泥污的厚重工靴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拖出沉闷的声响。他叫马可,是下层区无数矿工中毫不起眼的一员。

今天,他的运气依旧不好。负责的矿道又窄又硬,工具简陋,敲了半天,也没采到多少合格的矿石。交上去的份额勉强达标,但离能换取足够一家人温饱的物资,还差得远。想到家里病弱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马可的心就像是被泡在冰冷的矿井积水里,又冷又沉。

他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下层区的景色,永远是那副灰败的模样,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铁锈、劣质燃料和不知名废弃物的混合气味。他早已习惯了。

就在他即将拐过一个熟悉的街角,回到他那同样破败不堪的“家”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奇特的叫声,伴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温暖光晕,从街角另一侧的某个方向飘了过来。

“皮卡…皮卡丘?”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软糯的、似乎充满了活力的感觉,与下层区死气沉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马可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有些茫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家他印象中早已废弃了许久的店铺,门板破旧,窗户也像是被胡乱钉死的。但此刻,那扇破旧的木门门缝里,却透出了一抹柔和的、带着暖黄色的光芒。

在这片只有冰冷铁灰色和肮脏褐色的世界里,那抹暖黄色,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异常醒目。

马可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是错觉吗?还是……又出现了什么新的骗局?下层区从不缺少绝望的人,也从不缺少利用绝望的骗子。

他犹豫了。疲惫的身体催促着他赶紧回家,但那奇特的叫声和温暖的灯光,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拉扯着他的神经。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似乎带着一丝“希望”错觉的东西了。

最终,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姑且一看”的念头,战胜了他的疲惫与警惕。他挪动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家透着微光的店铺走去。

越是靠近,那“皮卡皮卡”的叫声就越清晰。同时,他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周遭污浊空气的、难以形容的清香,仿佛是某种植物燃烧的芬芳,又带着一丝甜腻。

他走到店铺门口,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的光更亮了些。他能看到门板似乎被人重新修葺过,虽然依旧粗糙,但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要整齐一些。

马可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他伸出布满老茧和新伤的手,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吱呀——”一声轻微的、带着些许干涩的摩擦声响起。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里面的景象,瞬间让马可愣住了。

没有他想象中的阴暗与肮脏,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骗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得出奇的小小空间。墙壁被粉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虽然有些地方的涂抹并不均匀,但在角落里一团跳动着的橘色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馨。

那团火焰……马可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清了,那火焰竟然是从一只橘色的小动物尾巴上燃烧起来的!那小动物趴在地上,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沉静,并不凶恶。

而在店铺的中央,一只通体黄色、脸颊上有着两团红色圆斑的小老鼠——如果那能称之为老鼠的话——正歪着小脑袋,用一双黑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它看到门被推开,似乎很高兴,发出了清脆的“皮卡!皮卡丘!”的叫声,正是他刚才听到的那种声音。

旁边,还有一只棕色的小狐狸状生物,皮毛蓬松,尾巴尤其粗大,正用一种带着些许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他,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

这三只……奇特的生物,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是下层区常见的那些肮脏的老鼠或者变异的虫豸,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可爱?

店铺内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看起来像是柜台的木架擦拭得干干净净,上面还用彩色的小石子拼出了一个他看不懂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的,正是他刚才闻到的那种淡淡的清香,现在他辨认出来了,似乎是某种木材燃烧和……食物的混合香味?

这一切,都与他所熟悉的下层区截然不同。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不可思议的童话小屋。

就在马可因为眼前的景象而震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从柜台后方传来: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马可猛地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朴素但干净的衣物,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眼神清澈,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

是这个年轻人,和这三只奇特的“小动物”,把这个废弃的店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马可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矿工,因为一丝好奇和莫名的冲动,闯入了这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地方。他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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