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墌城之外,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尽,残阳如血,映照着断壁残垣。
萧羽勒马立于一处缓坡,身侧的张彪与王虎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失落。
“将军,咱们就这么干等着?”王虎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中满是遗憾,“弟兄们在城里头抢功劳,咱们倒好,在这儿吹冷风。”
张彪也叹了口气:“是啊,将军。虽说清剿残敌也是功劳,但哪比得上先登破城那般荣耀?这次攻高墌城,咱们爷们儿算是错过了头功。”
他心里清楚,以萧羽如今的地位,寻常功劳已不足挂齿,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谁不渴望能多捞些战功?
萧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目光深邃地望向高墌城南面连绵的密林:“谁说我们没有功劳?而且,我敢保证,我们这次的功劳,会比单纯攻破一座高墌城要大得多。”
“比破城还大?”王虎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张彪也是将信将疑,自家将军虽然屡创奇迹,但这话未免也太满了些。
萧羽并未过多解释,他心中自有盘算。
薛举此人,枭雄心性,绝不会坐以待毙困守孤城。
高墌城南面,直通汉军刘武周的势力范围,那是薛举最有可能的逃生之路。
与其在城中与残兵巷战,不如在此守株待兔,擒贼先擒王!
他凝视着远方,思绪微动。
这个时代的骑兵,虽然凶悍,但马具简陋,战马极难驾驭,冲锋陷阵时更多依靠骑士的悍勇和马匹的本能。
若是能将后世的马镫、高桥马鞍,乃至提升转向操控的马嚼铁,这“骑战三宝”弄出来,那他麾下骑兵的战力,必将得到颠覆性的提升。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眼下,还是先解决薛举这条大鱼。
“报——”一名斥候飞马而来,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启禀将军!于南面三十里外的黑风密林中,发现一小股军队踪迹,旗号……似乎是汉军!”
“汉军?”张彪和王虎闻言一惊。
萧羽眼神骤然一亮,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猛地一挥手:“好!真正的大家伙,终于要露面了!王虎,张彪!”
“末将在!”二人齐声应道,被萧羽此刻散发出的强大自信所感染,心中的疑虑消散不少。
“即刻传令下去,全军转向,目标黑风密林!记住,悄然行进,不得惊扰了我们的‘贵客’!”萧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黑风密林深处,确有一处隐秘的山洞。
洞口藤蔓遮掩,若非刻意搜寻,极难发现。此刻,洞内火把通明,赫然连接着一条深邃的密道,直通高墌城曾经的王宫。
密林之外,月色朦胧。
一千余名骑士肃然而立,他们身着胡服,马鞍侧挂着劲弓箭袋,正是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改革后名震天下的精锐骑兵,如今却归属于汉王刘武周麾下。
为首一员大将,面容黝黑,神色冷峻,正是汉将宋金刚。他奉刘武周之命,在此接应西秦的丧家之犬。
“吱呀——”山洞内传来沉重的石门开启声。片刻之后,一群人影仓皇从洞中走出。
为首的正是面如金纸,狼狈不堪的薛举。
他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后宫女眷、面色惶恐的宗室子弟,以及上千名同样失魂落魄的亲卫。
宋金刚见状,脸上不动声色,催马迎了上去,对着薛举略一拱手:“薛秦王,宋某奉汉王之命,在此恭候多时。马邑城已为秦王备好行宫,请随我来。”
薛举见到救兵,惨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血色,他抓住宋金刚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多谢宋将军!多谢汉王仗义援手!此恩此德,待孤复国之后,必有厚报!”
宋金刚闻言,心中却是一阵冷笑。复国?痴人说梦!如今的薛举,不过是一条断脊之犬,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若非汉王想借此恶心一下大唐,顺便看看能否在陇西捞些好处,谁会理他?但面上,宋金刚依旧客气道:“薛大王客气了。事不宜迟,唐军攻城甚急,我们还是尽快启程为好。”
“对对对!尽快出发!”薛举如梦初醒,连声催促。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墌城的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到喊杀之声,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很快,薛举及其家眷登上了早已备好的数辆马车。
在一千多汉军骑兵的“护卫”下,这支特殊的队伍趁着夜色,匆匆踏上了前往汉国马邑的逃亡之路。他们并不知道,一张更大的网,已经在前方悄然张开。
萧羽凝视着远方,思绪微动。
他相信薛举绝不会死守,定会想方设法突围。
高墌城南面的密林,是通往汉国刘武周势力范围最便捷的路径。
他提前派出的斥候,早已化作林间的孤鹰,潜伏在各处关键节点。
没过多久,一名斥候如一阵风般冲出密林,战马喘着粗气,人也满头大汗。
“报!将军!东南方向,发现一股敌军!”斥候翻身下马,声音急促。
“人数几何?何人统领?”萧羽坐直身体,声音沉稳。
“约千人!皆是精锐!护着一辆马车,看旗号……像是赵王刘武周麾下大将宋金刚的亲兵!马车周围……有西秦王旗的标识!”斥候报告得清晰准确。
“宋金刚?王旗?”张彪和王虎对视一眼,心中猛地一跳。
薛举果然逃跑了!
而且是投奔刘武周!
萧羽唇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趟冷风,吹得值了。
“传令!全军听我号令,以最快速度,无声向东南方向推进!”萧羽拔出腰间佩刀,刀尖指向密林深处,“今日,我们要捉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