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旗的手指在手机壳上轻轻叩了两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变声器特有的刺耳鸣响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他望着窗外逐渐亮堂的天空,喉结动了动——前世方慧失踪那晚,她攥着手机冲进雨里时,他也是这样攥着发烫的听筒,听着同样刺耳的机械音说想救人就来。
红旗?
郭鹏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红旗迅速收敛情绪,转身时已换上惯常的冷静:H约我明晚八点,人民公园湖心亭谈判。
技术组的转椅吱呀一声,郭鹏飞猛地站起,后颈的碎发还翘着,显然熬了整夜:他怎么敢直接联系你?
黑夹克刚落网,按理说他们该缩成刺猬——
因为他需要我去。李红旗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朝下,或者说,需要我去某个地方。他摸出怀里的证物袋,U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昨天从黑夹克身上搜的赌场账本,牵扯出三起命案,H坐不住了。
王队长端着搪瓷杯走进来,杯口飘着枸杞的苦香:省厅支援队明早十点到,现在接受谈判太冒险。他刮了刮杯沿,但这是条露头的蛇,不打七寸更待何时?
李红旗的指腹碾过证物袋上的封条:我需要外围支援。
老郭调三个便衣蹲守公园制高点,我让小刘带一队人埋伏在西围墙——
不。李红旗打断王队长,只留郭队在技术组实时监控,其他人离湖心亭五百米外待命。
H能精准定位纺织厂,说明他有反侦查手段,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郭鹏飞的食指在键盘上悬了半秒:湖心亭的监控我现在查。他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公园平面图,湖心亭建于九十年代,三年前翻新过,但最近三个月的维修记录显示,东侧回廊的摄像头线路被人动过手脚。他放大卫星图,看,亭顶的避雷装置有改装痕迹,可能装了信号屏蔽器。
李红旗凑近屏幕,瞳孔微微收缩——前世方慧失踪那晚,人民公园的监控也是这样,关键时段全是雪花屏。
还有。郭鹏飞调出热力图,近一周有十七个陌生号码打进湖心亭管理处,最后一通是昨天凌晨三点,来自河西纺织厂附近的公用电话。他推了推眼镜,H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王队长把茶杯重重一放:这是陷阱。
所以才要去。李红旗扯松领口,喉结滚动着笑了一声,他要的是我以为这是陷阱,却还是要往里跳的样子。他转身看向窗外,晨光透过玻璃在警徽上折射出光斑,前世我没去,方慧的尸体在护城河漂了七天。
郭鹏飞的手指顿在键盘上。
他认识李红旗三年,第一次见这个总把笑意挂在嘴边的年轻人眼里浮起血色:我要让他以为自己赢了第一步。
谈判当天傍晚,李红旗站在更衣室镜子前系领带。
藏在衬衫里的微型摄像头硌着皮肤,他对着镜子调整角度,看见后颈一道淡白的疤——那是前世被H的手下用碎酒瓶划的,当时他追着绑方慧的面包车冲进巷子,结果掉进了预先挖好的陷阱。
信号测试。耳麦里传来郭鹏飞的声音,清晰度五颗星,心跳监测正常。
李红旗摸了摸西装内袋的防狼喷雾,又检查了脚踝处的弹簧刀。
走廊传来脚步声,王队长抱着个黑箱子进来:定位器贴在鞋底,三分钟自动上传一次坐标。他拍了拍箱子,要是五分钟没动静,我带的人能在九十秒内冲进亭子。
七点五十分,人民公园的暮色像被墨汁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