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点头的时候,眼泪一串串又溜出来。
阿姆从衣兜掏出手帕,轻轻为我擦泪。那种陈旧的香味和带着体温的热度的手帕,让我哭得更厉害。
在清鉴的那个晚上,我答应要跟陆青泽一起来南方看阿姆。
就在今天,就在刚刚,我终于见到阿姆,这是上天的安排吗,陆青泽你在哪里,我替你来看阿姆了,可是说好的一起呢?
阿姆进屋端来茶水,让我在客厅休息。
“阿姆。”我开口叫她阿姆。
老人回头看我,瞬间眼眶红了,眼泪顺着皱纹向脸颊两边滚落。
“阿泽也叫我阿姆,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
我握着老人颤抖的双手,突然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如果您爱听,我以后就这样叫您,好不好?”
“好,好……”老人嘴角颤抖着,说不出来话。
我多么想告诉阿姆,青泽他现在长高了,眼睛比照片上大了一圈,鼻梁更挺,眉眼更浓,嘴唇也更厚,个子比我还高很多,我多么想告诉阿姆,青泽说过要跟我一起来看她,青泽好想念当年陪他度过那么多日子的阿姆。
我多么想告诉阿姆,青泽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不过他已经学会了做饭和洗衣裳,虽然房子还是看起来很乱,不过不用担心,我也会常去帮他拾掇。
我多么想告诉阿姆,他很想念有您陪伴的时候,他说那是他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牵着您的手,他就不害怕天黑,知道您在身边,他就能安心睡着。
我多么想告诉阿姆,我跟陆青泽是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我是他的小跟班儿,毕业以后他喜欢我,可是他从没有说过,但是我还是知道,可是他却不见了……
我多么想告诉阿姆,关于青泽和我的事,可我只能把这一切埋藏着心底。我们坐在厅堂中的大摇椅上,好像天地都变悠长了。宅子里悄静,只听到风掀起门帘噗噗的声音,溪水缓缓在门外流淌,只把一缕似是而非的余梦送进来,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我看到陆青泽,依然穿笔挺白衬衣和灰蓝色西裤的陆青泽,迈着长腿走过院门,走过蔷薇和十里香的小路,走过从天井洒下的光阴错落,走过青草和石阶,走向我。他眼睛更深,好像有疼痛般得皱着眉头,嘴里在说什么,我听不到。
青泽——
我伸手去抓,只抓到一把空荡荡的风,院子里的光线更暗了,我起身向外走去。
“囡囡,你醒了?”
阿姆把灯打开,我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亦西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嘀咕,好吃真好吃,阿姆不停给我们夹菜,这个场景好熟悉,从我离开北京,就没有过有人为我夹菜了。
我慢慢地享用着这好像梦一样的温存,心里默念着,时间慢点,慢点,慢点走啊。
陆青泽,你在哪里,你知道吗。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在清鉴我们说好要一起去苏州看阿姆,我们还盖过章,你说我说话不能不算数,我当然不会骗你,可是你骗了我,说好一起就要一起,可是你呢,你到哪里去了。
一滴泪还是落在白斩鸡的汤里去了。我将头伏得更低,仰脸喝光。在擦嘴的瞬间抹掉眼泪。
阿姆将我们送到路转角,在暮色中我看到她站在原地挥手。
陆青泽,你看到了吗,如果此时你在我身边,我多想趴在你怀里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