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宫铃!”花千骨惊呼一声,转瞬间小脸已经吓得失去了血色。
宫铃是联系她和师父之间最重要的信物,也是她们破镜重圆后,师父对她的爱和思念的寄托,她清楚知道师父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将之重新修复。花千骨宁可自己被斩下一臂,也绝对不能再失去这无可替代的宫铃了。
说时迟那时快,花千骨的小手全然不顾绝仙剑逼人的剑气,向下急探,想要在宫铃落到剑刃前抓住宫铃。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抓了一个空。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原本利刃向上的绝仙剑忽然一横,随即轻轻一弹,下落的宫铃在千钧一发之际碰上了平滑的剑背,被弹得飞上了半空,一团红云闪过,霓漫天已经握着宫铃落在了花千骨的一丈之外。她轻描淡写的晃了晃手里的宫铃,傲然道:“你很宝贝这串小铃铛?”
“还给我!”花千骨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惊恐和愤怒,是的,她绝对不会忘记,霓漫天拿走她画着师父裸背的绢布,威胁她下跪的那一幕。
花千骨挺起横霜剑,正准备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拼命,谁知道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抬起左臂,那爱若性命的宫铃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她的手上。
“花千骨,我只是随口问你一句,你那么凶干什么?又不是不还给你了。”霓漫天头一抬,对花千骨刚才的态度嗤之以鼻。
花千骨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霓漫天,甚至忘记了现在是追击的大好时机,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三分诧异,三分不可置信,还藏着三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花千骨,我不知道那串小铃铛你为什么这么宝贝。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霓漫天手里的绝仙剑一抖,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剑光,“刚才你那犹犹豫豫心不在焉的攻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看不起我霓漫天想故意放水吗?你骗不了我,你的真本事绝对不止现在的这点程度。”锐利的宝剑一抬,再次指向了花千骨的方向,剑尖坚决而笔直,没有丝毫颤抖,“你是我唯一看得上眼的对手,请你尊重我,堂堂正正和我比试一场。我想要打败的是使出全力毫无保留的花千骨,而不是那个瞻前顾后让我看了就心烦的傻小子。”
现在的霓漫天,眼神里虽然还透着无法掩饰的傲气和自我,但是绝没有半分的嫉妒和怨恨。花千骨缓缓闭上了眼睛,霓漫天的话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我。一直以来,她虽然拼命在提醒着自己,要放下曾经的一切,和师父一起面对他们崭新的生活,但是自从与霓漫天重逢后,她才知道,还困扰于那句“我们生生世世只能是仇敌”的人是她花千骨,而霓漫天早已随着转世从那仇恨的连锁中解脱了出来。蓦然间,白子画昨晚临睡时告诉她的话,又闪现在脑海里:“如今的你早已不是以前的你,霓漫天也不是曾经的霓漫天。与其担心那未知的结果,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自己去揭开答案。而那看似未知的结果,其实也正是在你现在所思所想引导下逐渐形成的。”
随着台下观众们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花千骨深吸了一口气,这回当那一双妙目睁开时,原本残留在瞳孔深处的迷惘和犹豫已经一扫而光,只剩下一片平和的灵动和清明:“漫天,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花千骨低下头,突然语气一扬,“嘻嘻,不过我们之间真正的比赛现在才刚刚开始哦。”
“哼!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千骨,尽管放马过来吧!”霓漫天抬眼看去,对面的花千骨看似平静的握着横霜剑,面带微笑的望着自己,但那宽厚的横霜剑剑刃,透出几道断续的微光,却像即将破空的飞龙一般,隐隐散发出一种气势,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而擂台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无声,大家都屏息以观。
霓漫天喝了一声,手中长剑便往花千骨攻来,绝仙剑跟随她多时,已经与她剑心产生了灵犀。其实这绝仙剑除了锋利,还有一个外人不知的妙处。蓬莱的镇派之宝“碧落绝仙”两剑,碧落剑长于攻击,可以用无形剑气伤人心肺,而绝仙剑重在防守,它剑身所具备的光华可以将周围的天地灵气聚拢,在剧斗中为使用者补充灵力。否则霓漫天仅凭凡人之身,修为再高,也绝不可能有足够的力气同成仙的花千骨斗了上百招而不落败。
霓漫天在刚才的交手中,早已将对方最擅长的长留剑法和镜花水月了解的七七八八,她这回出招时,就提前算准花千骨的反击方位,只待花千骨举剑格挡的时候,便已经落入了被动。谁知花千骨面对着她谋划多时的妙招,竟有如凌空飞鹄,翩然轻旋而起,“嗤”的一声,横霜剑竟脱手飞出,自空而下直刺霓漫天。
霓漫天从没见过这种招式,所以根本也无从拆解,吓得惨然失色,只能急忙踉跄抱头闪退,花千骨足尖一点,跃上前握住落下的横霜剑,顺着剑势刺向霓漫天,身姿飘逸而空灵,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仿佛在描绘一副动人的画卷。
白子画淡淡的看着花千骨出尘的剑法,嘴角不易察觉的轻轻扬起。小骨这招,意境和神髓与他所创的《云山剑法》非常相似,却又是《云山剑法》中根本不存在的招式。小骨的所学全部都是来自于他的传授,连他这个师父都不知道的绝招,难道是她自创的吗?
的确,花千骨刚才所用的这招,叫“群贤宴上遥相望”。灵感正是来源于她和师父瑶池初相识的一幕。自从花千骨嫁给了白子画后,小小的内心深处就一直有个放不下的心愿,师父曾经为了思念她,创出了一套惊艳六界的《云山剑法》,那她花千骨身为白子画唯一的弟子,就不能根据她和师父之间的际遇,创出一套纪念他们所有故事的剑法吗?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花千骨就在人间游历的三个月里,绞尽脑汁的回想与师父一起经历的一切,自己摸索着偷偷练习。可是要自创一套武功真的是谈何容易,她没有白子画千年的阅历和修为,只好模仿着师父的《云山剑法》,一点一滴的琢磨出了三招属于她自己的原创招式。不过因为才刚开了一个小头,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师父,打算全部完成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但是在今天与“宿敌”霓漫天的对决中,花千骨发觉自己所使用的一切都被对方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在放下负担后,她不禁暗想道:“你不是看穿了我所有的招数吗?那我用连师父都没见过的绝招和你打,你总没辙了吧?嘻嘻。”
霓漫天恍觉有千万剑气,弥天盖地地封住自己所有退路,根本无法还手,脸白如纸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花千骨却剑势一偏,像是站不稳般往旁边滑了一下。
霓漫天以为她灵力不足了,所以没站稳,急忙回神挺剑攻去,谁知道这一剑正被花千骨架开,花千骨看似摇摇晃晃的剑刃一回,却甜笑着好像陶醉在某种情感中,迷蒙间不知道要刺向哪里,让霓漫天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招“窥尊一笑倾我心”,使得苏擎天讶异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管家更是惊呼道:“小姐,小心啊!”
花千骨一挥衣袖,横霜剑急转了一圈,霓漫天整个身子顿时脱出剑气包围,但也已经冷汗涔涔了,这正是“御剑畅游天地间”一招。苏擎天原本也担心刚刚霓漫天会被腰斩,但是见到花千骨故意容让及时自己化招,没伤到霓漫天分毫,才放下了心。
霓漫天却不知道花千骨一旦认真起来,其实已经放过她好几回了,怒喝一声,反腕拧剑汇集全身的所有灵力,向花千骨刺去。她隐隐感觉到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势必会越来越被动,所以就祭出全力,想在这最后一招上分一个胜负。
花千骨迅疾无比地一回身,也将自己的纯阳真气全部集中到剑尖上,横霜剑发出了灿烂的剑光,耀眼而清澈,转瞬笼罩了全场。两个人由擂台的两端向中间冲去,眼看就要决出最后的结果了……
霓漫天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浑厚的真气逼得喘不过气来,渐渐被对方所压制。她知道这回已经取胜无望了,索性一闭眼,等着那一刻的到来。两次比武招亲,她打败了上百个挑战者,然而今天她终于遇到了心服口服的对手。谁知道就在双剑相交的最后时刻,霓漫天猛然听到自己左右两边传来了破空的风声,而花千骨的剑势随着风声立即减弱,仿佛向某一边分散了不少。只听“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等到霓漫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阳光下,她和花千骨的剑都停在了离对方胸口一寸的地方,两人分毫不差,结果竟然是——
“平局。”花千骨微微一笑,语声平缓而自然。在观众们震天价的叫好声中,她利落一收剑,向霓漫天装模作样的行礼欠身,故意扯着嗓子道:“既然这回在下和大小姐难分胜负,那就此别过吧。”
霓漫天急忙一看左右,擂台上插着数十枚泛着黑光的钢针,原来刚才的破空之声竟然是那些钢针袭来的声音。
只听“哎呀”“妈呀”的惨呼,两个肥硕的身躯被人狼狈不堪的踢上了擂台,这两人霓漫天并不陌生,都是曾经欺善霸市,被她教训过的恶人,一个是“千手恶人屠”彭霸天,另一个是“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海大帅!
霓漫天正在疑惑不解,清矍冷峻的身影飞身而上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来人竟然是先前出现在醉仙楼的冷面青年,他对霓漫天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这两个家伙让人不屑,杀了我嫌手脏,就交给你处置了。”说罢,就要跃下擂台。
“等等!”霓漫天上前一步,阻挡住了冷面青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儿,”苏擎天缓步离开宝座,走到她面前说道:“你应该要谢谢花千骨和这位少侠,刚才最后一招的时候,你已经使尽了全力,这两个人看准了你再无闪避的余豁,就想出手用暗器偷袭你,以报你之前和他们结下的仇怨。是花千骨和这位少侠各自出手分别击开了两边的暗器,你才没有受伤。”
“原来刚才千骨是因为要出手救我,才分去了力气……”霓漫天心头一呆,连忙又想回身去找花千骨,却发现那一身青衫的娇小身影,已经重新戴起了来时的斗笠,向台下飞去。
“千骨!等等!刚才我们……”霓漫天正想叫住花千骨,没想到花千骨清脆的声音却从她的耳畔回响开来:“漫天,今天就算我们平局好了。你要是以后还想找我切磋,就来东海长留山吧。我在那里等你哦。”竟然是连她舅父苏擎天都不会的千里传音……就在霓漫天失神之际,花千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丛中不见了。
花千骨离开擂台后,刚走出颐园,就看到了门口处白衣飘飘,眉目如画的白衣仙人,只见他负手而立,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碎玉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怎么,不比出个胜负就走吗?”
花千骨走上前拉起白子画的手说道:“师父!你说的答案,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既然霓漫天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一切,那我又何必沉浸在过去自己折磨自己呢?现在我只想珍惜好自己身边的重要的人,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哦?那接下来想去哪?”
“小骨想回家去看看爹爹和娘亲。”花千骨感慨道:“我和师父已经成亲了,怎么都应该向家人知会一声啊,而且……小骨和爹爹娘亲也有许多年没见了,我很想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当两人回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花千骨听到了颐园里观众们传来的欢呼声,嘴角不禁勾勒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因为她成仙后远胜于常人的耳力,已经听到了园内擂台上两人对话的声音。
“你虽然帮了我,但是上了擂台不留下一手功夫就走,难道是不把我们苏家堡放在眼里吗?我霓漫天剑下不伤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
“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