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真是个好日子,青年才俊们都身着光鲜亮丽的衣衫围到溧水河边摘柳送花去了,秘书阁中今日也是冷冷清清。一阵春风吹过,哗啦啦翻过一桌的书页。
“冻死人了!”一个白衣少年搓着双手呵着热气跨过门槛大踏步朝屋内走来,“你今天怎么没出去,外面可热闹了快去看看吧,也许还能得一个如意郎君呢。”
宋梨对来人笑笑摇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人多事多。
少年哈哈一笑坐到她对面说:“这人多嘛我知道,可事多?”少年环顾一周,“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说咱们这秘书阁又不办庶务,就是个闲差,能多到哪里去。”
“这是?”少年问着手就去翻宋梨拿着的一本卷册。二人手指相触,宋梨的脸一下就红了。
“你翻看这个卷宗做什么?”
宋梨赶紧低头写字:闲着看看。
“刚还说事多,现在就闲着。”少年双眼直视着她问。
宋梨不知怎么回答,加上脸还在火烧一样就只好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别害怕,”少年放下手中事物道:“我只是怕你一个人无趣呆着冷坏了才逗你说说话。”
宋梨点点头,心噗通噗通的快要跳将出来。
这个白衣少年姓宫名半缘,是宋梨进秘书阁后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也是到现在为止和她交谈最多的人。从旁人那听来这宫半缘本是中侍郎,因了什么事半年前才被罚到秘书阁来,至于是什么事好像并没有人知道。
“今天横竖是不会有人来了,不如你跟我出去逛逛吧。”宫半缘兴致看上去很高。
宋梨急急摆手,有苏无月吩咐的一堆事还没做完,她怎么敢出去玩。
“走吧,回来再看,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怎么能告诉你我要找什么呢?——宋梨抬头看着宫半缘。
宫半缘把这种眼神当成是默许,于是一把拉起宋梨,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就这样紧紧抓着手宋梨被带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宫半缘置身街市中了。
两位身着精致白衫白履的年轻人手拉手走在街市中十分好看,引得卖花的村妇一直吆喝:“小哥,三月三买朵花给情妹妹吧!看这粉红的花多衬姑娘的脸蛋啊!”
“哎!这是妹妹可不是情妹妹。”宫半缘乐呵呵的回应。
“那就哥哥送妹妹嘛!”
“怎么卖呢?”
“公子随手给就是!”村妇精明,识得这些贵公子出手必定不小。
果然,宫半缘从怀里摸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佩看也不看丢给村妇,村妇接过喜的不知说什么只捧了一大篮子的花递到宋梨跟前热情的说:“姑娘都拿去吧!”
宫半缘取了一支小花说:“都拿去做什么,也没地插啊?我和你说你今日就在这,看到姑娘就送一朵,送完再回去。”
村妇愣了一愣随即说:“公子真是有趣!好,就依着公子的意思。”
买一朵花,花……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在宋梨脑海里回荡,可惜声音太远又模糊实在听不清。正努力想着,忽然被宫半缘的声音打断,“来,我给你簪在发髻边,也添些色彩不然每日都跟我们这帮男子似得一身素无趣的很。”
不等宋梨拒绝,那朵花就被戴上了头。
这少年对她的热情简直让宋梨惊慌失措,她真想转头就跑可是脚好像灌了铅不肯按自己意愿挪动。心里在抗拒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宫半缘走向了酒楼。
从酒楼出来的宫半缘手中多了一包卤肉,“我告诉你这卤肉可不是平常人都能吃到的,这肉是老板亲自下厨做得,一年也做不了五次,若不是相熟的客人他是断不会拿出卖的。”
手边又没有纸笔,宋梨只好苦笑一下——一脑门子事哪有心情在这逛啊,快放我回去!
“这离入夜还早我们还能玩一会,”宫半缘无视宋梨焦急的神色拉着她转了个弯走向稍僻静处的河岸,“我有说过你十分像一个人么?”
宋梨警觉的停住了脚步看向这个少年。
“那个女孩现在已经不在了,当年我们也是这样三月三水边玩耍。”
宋梨稍稍有点放心,应该不是在说子家大小姐。子家千金怎么会跟一个少年郎三月三出游。可问题是自己怎么又是像一个死去的人……
“那女孩落水而亡。”说到这里,忽然起了一阵刺骨冷风,吹的宋梨只打哆嗦。
“天一晚风就凉,”宫半缘看看宋梨道:“累你走这一趟,我实在怕极了这一天的热闹,所以才拖了你来。”
嗯?宋梨不解。
“这,”宫半缘指着河边,“她就是在这失足落水的,当天我因为要陪驾所以没有赶到。”
宋梨越听越寒颤,双手抱臂来回看看,天色已晚,河中无端飘过几个粉纸折叠的莲花上面燃着蜡烛,照着河面影影绰绰。
“本来我们就要成婚了……”宫半缘说的很慢很轻,仿佛根本不是说给宋梨听的。
宋梨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想提醒他赶紧回去,却拍了一手的泥水,这水十分寒冷就跟冰化成的一般。定睛细看宫半缘肩膀上却并无潮湿。
宫半缘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他蹲在河边,将那包卤肉打开嘴里念叨了一会,然后把肉都丢进了河里。起身时手里还留了一片,递给了宋梨道:“你尝尝。”
宋梨接过放入口中,绵软香甜,全不似以往吃到的肉类。
“其实有什么呢,这老板是南方人,南方做法必放蜜糖调味,这肉在南方平平,到了北边就奇货可居了。老板再吊一吊顾客的胃口,于是就把一块牌子给做了出来。”宫半缘现在说的和之前推荐时说的全然不同。
景也看了,芳魂也祭了,现在总该回去了吧?宋梨看着面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