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不必忧心。儿是罪臣之后,这个身份儿会用一生去洗,直到能堂堂正正站在天下人之前。儿臣曾受了不少的非议,却也从自身境地取得了不少读到见解和益处。兄弟阋墙,绝不会发生在儿臣和弟弟身上。不过儿臣跟弟弟确实是不太有话说。”
圣人一下子清醒了。“你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那你告诉阿娘,你有什么见解?”
“阿娘的权柄未全。坊间流言连儿的出身都敢嘲讽,更何况是母亲的其他事情?皇祖母虽得宠爱,在北唐立下了一夫一妻的律法,施行起来却难上加难。丰洲三国从前的婚法弊病积累已久,还需时间慢慢治理。但推行新法的保障,便是铁拳。律法严苛,让人不敢去犯,才不会有人再诽谤圣人,偷偷娶三妻四妾。”
“还有吗?”
“母亲是女子,儿臣也是女子。儿虽还未生育,却也知道生育的困难。将来婚法大成,臣民遵行的时候,嫡庶之分便也自然消解,世间会少却许多不平和惨案。此为其一。”
韫三缄其言,但所说的话,皆指向了谋逆的父亲。圣人得知公主推己及人,才会更加向往新律。
“何谓其二?”公主的话很得圣心,皇帝并不介意话中暗显的逆贼,反而开始提问起女儿来。
“待尘世归心,母亲便可再缓缓推行从前的女子科考等事。然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涉及太多旧利益,母亲还是要耐下性子。”公主是想说:“有些事本就是要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但此话一出便是大不敬,她只能自己知道。
“可是阿娘哪里有时间?韫儿的意思是,阿娘的事业,须得交给韫儿才能继续做下去吗?”圣人很是警觉,她话中不似方才那样温柔了。
李韫跪下身,郑重再道:“圣人容禀,臣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绝没有别的参杂。儿臣是想上谏言,求母亲以后在下令开女子科考的同时,重新组建各地孔庙,义塾,慢慢让男子女子混校。有钱家的女儿,还可以像从前般自己请先生。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送去上私塾。实在穷困的,可以去念朝廷设的义塾。在这之前,也就是现在,阿娘就要选些有识之士,以便到时候督管各地。只有改变天下人的想法,人们才不会反对。改变天下人的想法,当从学堂开始。母亲从前提出的女子单科,是缓缓的办法,但如若有了军权,就可进一步推行混校,让女儿家跟男人们同科参考。这样就不再有对女子的贬低和非议。否则,纵使母亲声称单考的试题一样,也不会有人相信。”
“公主是否太冒进了?”
“这事情本就是冒进。母亲仔细想想,您当皇帝,本就是个创举了。如果将来有人不尊恩令,那天子一怒,是要浮尸百万的。当然,儿臣说远了,当务之急,还是儿臣最早所言,要先打掉‘晋国公’这颗毒瘤。”
“公主就没什么所求?”
李韫的话让圣人焕回了许久都没有的活力。但女儿像自己,她这样满怀愿望,想要福及万民的样子实在与过去的自己无二。她内心深处的终愿,恐怕还是自己坐下那宝贵的龙椅。圣人曾这样想过,但公主第一次给她如此明白的直觉。
“儿臣若能助母皇达成这些,无论封号是何,地位是何,就算是个庶人,也能够随着母皇治史,名垂千秋了。”
“倒也有理。”圣人抛下刚才的问题,不再理会,她知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仰赖此女。于是扶起女儿,将自己头上的牡丹取下来,仔细在女儿的双丫髻上找寻,满意的插在了顶后。
说道:“北唐男女,皆好簪花斗花。韫儿年轻华美,戴上阿娘的花,更是高贵自成。今日阿娘就会下旨,让礼部拟个新名字给你。”
是夜,圣人将更多的发钗簪梳等下赐给公主。其中许多自己也曾用过,只是随着时间束之高阁罢了。她开始期待着女儿的“反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