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脚步声，趴在车底的升河屏住呼吸，一只尖头皮鞋出现在他面前，接着是第二只，白色的鞋面上布满污迹，裤脚挽在小腿中间，露出的黑袜子上绣着个金色的。
呲——短暂的拉拉链声音，接着便是淅沥沥的水声。有液体从车门上流下，汇在升河面前的地上，升河面无表情，尽力将头抬高了一分。
十多秒后，水声消失，尖头皮鞋调转方向，啪叽，啪叽，啪叽......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升河等待了几分钟，周围很安静，他慢慢爬出车底，站起身，还没拍去身上的泥土，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戴着高帽子，穿着斑点西装，脚上一双尖头皮鞋，是个脸颊满是刺青如同骷髅的年轻人，他站在十米外的巷子口，手上拿着把点六零口径的左轮，正指着升河。
“晚上好，朋友！”他微笑着说道。
升河大概犹豫了七秒钟，然后便果断地出卖了赵相，告诉骷髅男赵相就在垃圾厂里，自己就是个被监管的盗窃犯，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骷髅男对升河的话毫无兴趣，他不是红龙帮的人，在被押到一个只有半边门在地面上的酒吧后，升河发现了这一点。
“老大，红龙帮抓的人跟这小子是一伙的。”骷髅男对着酒吧里的一个怪人说道。
深渊行者，再开拓时代的产物，深渊魔物的精神混血儿，国民局定义的恶性精神病之一。升河看着那被称之为老大的人，他的皮肤苍白而湿润，眼皮被缝合，没有鼻子，嘴唇被剥除，细密的尖牙交错重合延伸到耳下，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西装，胸口别着只钢笔，笔盖上面也有一个金色的——这已经是病情的第二阶段，精神完全异化，外貌开始脱离人形。他坐在高脚椅上，身体侧倚着吧台，左手支着下巴，一枚漆黑的宝石戒指戴在中指上。
听说大衮会高层有深渊行者，指的就是他吧，升河猜出了面前人的身份，突然有点不明白与红龙帮敌对的他抓自己干啥。
“你脱离了终端。”怪人说道，他没有开口，话语从喉咙里发出，是电子音。
“？”升河满脸惊疑，看到怪人的一瞬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终端突然又弹出了感叹号，一下午的修复归了零——他能侵入终端？
“很有趣，你的信息在我面前一片空白。”怪人接着说道，“你可以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我同意。”升河立马说道，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
“帮我送一样东西出去。”
听到这熟悉的话，升河感到十分别扭。
“送到哪儿？送给谁？”
“把它交给申屠蟠，十九桥楼的申屠蟠。”
怪人敲了敲吧台，吱呀一声，他身后的门打开，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一头橙色短发，皮肤白皙如瓷，眼睛魅而有神，眼角下有个嵌着碎钻的纹身，璀璨迷离，她静静地站在怪人身后，形成了异样的美丑对比，如同古代的宗教画。
“人偶？”虽然想到送的会是违禁品，但为什么会是人偶，被警探发现罚款五十的罪不匹配你这种人物啊，沈和暗道。
“杰克会带你出去。”怪人点了下太阳穴，人偶走到了升河身边，刚刚押送升河的骷髅脸一手贴胸，一手伸平，做了个请的动作，升河赶忙站起身，走出了酒吧。
“跟着我走！”出了门，骷髅脸杰克说道。
升河跟着杰克，人偶跟着升河，他们走过一条条街巷，穿过一道道暗门，总是在最后一步避开搜寻者，这近乎先知的能力，让升河明白大衮会对老鼠街的监控多么深入。
离开老鼠街，杰克留下“申屠蟠在四栋的二十九层七三号房，请务必送到”的话语后便离开了，升河在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方位，只得朝远离老鼠街的方向走去，很幸运前面不是死路，明亮灯光下有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广福两个字，升河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他离十九桥楼更近些。
“你不能自己走去吗？”升河对着人偶说道。
人偶在升河面对她时立刻露出微笑，但没有答话。
老鼠街的建筑普遍低矮狭窄，地下室居多，而十九桥楼恰恰相反，它只有四栋楼却占了三分之一个区，楼层超过四百层，居住人数达到两百万，十九条相互连接的回廊是它名称的由来。其中各种生活设施齐全，甚至还有几个孢子房和食用细菌农场。据说这是曾经某个国家为国民修的理想乡，不过修了一半那个国家便破产了，为了继续修建，国家放弃了下端的大部分楼层，用以抵消费用，这下面的楼层被国民局收购改造成了廉租房，许多乡下人来到城市的第一个落脚点，基本上都是它。
升河也不例外，现在回到故居，他并没有激动。因为未结清租住费用，他进入大门时被拦下了，看门人不许他进入，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大汉让升河没有半点耍赖的机会，他拿出赵相给的卡，缴清费用，九十块钱从他手里消失了。
进入十九桥楼的区域，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广阔绿林，其中掩映着无数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古色古香，这便是千宫，挖掘十九桥楼地基时被发现，铜文时代的古迹，诸多正神的庙宇皆在其中。据传闻建造十九桥楼的国家就是因为损坏了千宫，引来了神灵的愤怒而导致破产。四栋巨楼分列千宫左右如同守卫，月光下，横空的回廊既像是怪异的礼器，又像是交织的锁链。
四栋就是正门左边的第一栋楼，升河走了十分钟才到它的入口，进入大厅，虽有灯光但并不明亮，数十排电梯在中间整齐排列，门上的绿色标志提醒人们它是收费的。
升河正为先头的九十块心疼，不想再花钱，于是他走向大厅边缘，找到了二十号楼梯，接着便进入其中向楼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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