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山势越陡峭,地形越狭窄。不知不觉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鹰愁涧。之所以杨春费如此周折将史进引到此处,就是要将其困在这里。为前山朱武争取更多时间。
鹰愁涧是一处由无数道沟壑纵横交错而形成的大峡谷。它就像是个迷宫一般。不熟悉当地地形的人一旦进入,就会被大大小小的交叉路口所困惑。而且越往里交叉口就越多,你越会被困在其中而无法自拔。
当初朱武三人决定在少华山落脚后。在勘察周围地形地貌时无意中发现了此处。这种迷宫式地形对痴迷于阵法的人来说有着无穷的诱惑。为了彻底将该峡谷勘察清楚,朱武动用了五百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大体搞清楚了这里的地形状况。果真是:
鹰愁涧中鹰发愁,沟壑纵横十九沟。
横七竖如筛网,左三右四不到头。
杨春的战马在前方转过几个弯后便消失不见了。史进不由得暗道不妙。果不其然再次打马上前时已然不见了踪影。就这样毫无头绪的又跑过几个谷口。除了两边郁郁葱葱的悬崖峭壁与头顶不断盘旋鸣叫地苍鹰外,鬼影皆无。此刻即便调头返回,也难觅来路踪影。史进自知上当已然为时已晚。当史进费尽千辛万苦,通过不断反复试错终于走出鹰愁涧时,天色已然掌灯。
县衙后堂史进跪伏于地,正在向赵知县陈述讨贼过往经历,赵思敏边听边皱紧眉头。实指望能借助此人一举数得。不料想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厮竟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他强忍心头怒火,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权且退下吧。”
史进自觉此乃知县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小过之举。当即叩首谢恩。
“知县但放宽心。今日失察只是个意外。来日再战,俺定要那群贼献于堂前”。
次日史进又披挂整齐,带领昨日逃回的众庄丁于山前讨敌骂阵。不料想朱武三人却紧闭寨门,一连数日皆免战不出。
史进当下仅有数百庄丁,强攻了几次皆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自己除了咬牙切齿外竟毫无办法。
这回彻底将赵知县的耐性耗的一干二净。他直接以渎职罪将史进送进大牢。并在黄潜善的书信建议下找了个借口查抄并没收了史进全部庄园家产。将其全部卖掉后竟然得到万贯浮财,收获颇丰。接下来就是要设法将史进定性为少华山同党,逼其签字画押认罪招供。如此才能大功圆满。不料想这厮竟颇为强硬,诸般大刑伺候了一遍后仍不肯就范。这倒叫赵知县颇为头疼。说不得最后要来一次‘牛不喝水强按头’了事。
这一日少华山前来了一老一少主仆二人。点名要求见三位寨主。朱武等人心怀疑惑出寨观瞧,只见一弓背塌腰须发皆白约七旬老翁立在门前。
“老朽年迈,无法就此施以全礼。还望诸位好汉赎罪则个”。说罢便在仆人的搀扶下向朱武三人拱了拱手。
“但不知老丈何人?此番前来可有指教”?朱武在马上抱拳拱手道。
“老朽姓孔,家中世代为吏。这次冒昧前来,想与诸位好汉做笔生意”。
“奥?当前正被关押的华阴县主簿似乎也姓孔。”朱武随是一少华山的反贼。然而却对周围各县所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此刻他意有所指。不料想那老者却回复的干脆利索。
“那是老朽犬子”。
“原来如此。”朱武心思电转立刻大致猜到了老者此行目的。当即高声喊道:
“来人!打开寨门”。
“老丈里边请”。朱武三人恭恭敬敬将老者迎进了大寨。
次日黄昏时分,最后一缕残阳映在县衙大牢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老狱卒挑着个扁担走了进来。扁担前面有个笸箩,里面是几十个硬邦邦的窝头。后边则是个铁桶,小半桶汤水上稀稀拉拉飘着十几根菜叶。监牢内饿得昏天黑地的众囚犯一拥而上。纷纷从铁栅栏内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不断哀求着。老狱卒经验丰富的边走边用手中的细竹条不断抽打着,碍手碍脚的众手臂。
“肃静,肃静,尔等杀才。皆是投胎欲做饿鬼则个。”当前面两排牢房食物分发完毕后,挑担内已然空空如也。监押重刑犯的狱卒张三打开铁锁抽出铁链推开了二层牢门。脸上的笑意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十分狰狞。
“今日有何吃食?快些拿来,明日一并算账。”
“你这厮天天如此,至今已欠俺十两。何时能还”?边说边将笸箩上的棉布掀开,露出白花花热馍。张三迫不及待伸手就要抓。不料想却被老狱卒一竹条抽开,疼得张三呲牙咧嘴。
“杀才,仔细你的腌臜手。后边还有人呢”。
张三呲牙嘿嘿一笑。见左右无人便靠上前去悄悄问道:“怎么?一连半月那孔主簿如何仍未动静。莫不是就此认命了。”
“上差们的勾当岂是你我下人能知道的。莫怪俺没提醒你!老老实实做你的差事,若有差池见机行事便是。”
“嘿嘿…你且放宽心。小的心里通透的紧。”
老狱卒将白馍与铁桶夹层内的炒菜递了过去。便走进二层牢间内。这层关押着皆是重犯要犯,故而环境较上层略显干净。孔主簿与王录司等一众犯纷纷斜靠在墙角。除了浑身略显脏乱外也未受多少刑苦。孔主簿望着对面刚押进来不久的王录司不由得面露讥讽之色。
“录司!听闻你那贤婿家资殷实,精通拳脚枪棒颇得知县赏识。怎么区区数日你二人却又双双入狱”?
王录司岂能听不出其中嘲讽之意。慌忙拱手施礼道:“主簿大人哪里晓得。小婿年少无知,一味只想让属下脱救,才被那知县哄骗。如今吃了些许苦头,料想应有所醒悟方是”。闻听此言孔主簿心情方才有所舒缓。言语柔和道:
“同那赵贼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尔等权且放心,本官自不会让其如愿的”。周围众吏差纷纷应和。
“这厮如此贪赃枉法,胆大妄为必不得好死”。
“就是!我等一旦出狱,便往州府衙门告他”。
“对对对…同去…同去”。
正在众人群情激奋之际。铁门一开,老狱卒挑担走了进来。当他来到孔主簿牢前时,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壶酒与一支熟鸡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老官爷托俺带给上官带句话:仔细吃食,细嚼慢咽莫要积食。”孔主簿闻言心中一凛。当即点头默不作声。监牢最后有一个独间。史进浑身血污般躺在草甸上,前几日重刑所造成的伤口已然结痂,除了个别处略有红肿瘙痒外,已然好了个七七。若不是老狱卒施以援手,自己这条命恐怕是交代这了。此刻的他正放空自我,脑海不断回放种种过往。昨日还是田舍郎今日已成阶下囚。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无法释怀。总感觉自己的人生大喜大悲、跌宕起伏,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突然牢门一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史进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坐起身来。他感激的冲老狱卒拱了拱手。
“老丈救命之恩,史进没齿难忘。来日自当涌泉相报。”
老狱卒一边掏出食物一边笑道:
“大郎不必如此。俺早说过昔日曾受王录司相救之恩。今日相还也是天意。”
“不知此刻俺家中如何?”
“那赵知府已然没收查抄了你全部家产。家中奴仆皆被变卖遣散,你家女眷已被赶回录司家了”。史进双拳攥的紧紧的久久无语。
今晚乌云遮月浓雾弥漫。钟楼之上已过三更。突然后角门被人悄悄打开,一群蒙面大汉涌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朱武三人。老狱卒用手相指为他们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