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厉剑锋抵达她脖颈三厘米处时,不出意外的被她挡下了,矮墙上的绿萝们发着绿莹莹的光和几乎无孔不入的苍蝇们一起保护着她。
既瘦又矮的小妇人,隔得近了才发现原来岁月在她脸上早就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迹,脸颊上两个眼袋乌黑,嘴唇也泛着紫意,头发虽然盘起来却仍有被风吹乱的几丝白色在风中劲草般飘摇。
“小阿七。”她轻声唤,如同多年之前的那个盛夏夜晚。
彼时她是长辈闻玥是懵懂孩童,刚从福利院被买回来的小姑娘甚至不会说话,也没看懂当时娜娜眼中对未来逃离和长大的渴望是多么挣扎,和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扎堆晒太阳是村子里可怜女人们少有的能够自由的时间段,闻玥初来乍到被娜娜一把拽走,她说:“7号,我们一起逃吧。”
于是,娜娜介绍了她的盟友兼母亲。
妇人和村子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眼里还有藏着的光,很微弱。
“我叫张娜,我八岁背唐诗三百首会弹钢琴,十多岁省里舞蹈比赛拿了第一名,我还会说英语,我的人生本该是一帆风顺的美好的。”
“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老太太,她说她在找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很饿,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啊多可怜,我愚蠢的善良害了我。”
……
年幼的闻玥被迫听了一个故事,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娜娜和她的母亲张娜,两人用一种渴求的目光看向她,像是在看救世主。
闻玥非常困惑,她张口却说不出话。
后来张娜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她看到了年幼的闻玥身上的伤痕,崩溃得像是受到了无法原谅的欺骗。
她死死的揪住闻玥的小手几乎用尽力气,低声的嘶吼,“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还会受伤?该死的娜娜居然会骗我。”
可她太会伪装,用爱用慈祥,用一切她所能想到的东西。
又如同现在,天色飞快的黑沉下去,张娜提着苗刀站在院子里像是在演话剧。
“阿姨其实是被人贩子卖到这个村子里的,阿姨没有男宝宝是因为阿姨亲手掐死了很多个,都喂给罐子里的小东西们啦。”她癫狂的笑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眼睛里满是泪水。
闻玥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说能不能信她说的话。
手中剑鸣清脆似乎在不满于主人的犹豫,因着惧怕闻玥身上的金翅蝴蝶苍蝇们不敢靠近她,嗡鸣声却始终不绝于耳使人烦躁。
横剑在身前闻玥保持着警惕,站在原地谨慎地没有开口说话。
张娜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分享欲很强烈,阿紫乘机钻了空子。因为饲主几近奔溃的恐惧她提前醒了。
“我听他们说你考上了大学,是大学生了,真好啊,大学生呢。”
张娜神情起先似乎有些少女般的憧憬。而后却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歇斯底里。
“大学生又怎样呢,你是个女孩子,这世道就是对女子不公的。即使你是个大学生,可你依然要嫁人的,我受的苦遭得罪,你也要受过一遍!”
她情绪突然莫名激烈起来,双手在身前挥舞着,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这就是你当初不肯怜悯救我的报应!”
“你明明可以的,你明明可以逃出去,为什么不肯带上我?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挨打不还手?”
对于娜娜的父亲闻玥没有太多的映像,只记得他十分爱喝酒,腿脚不好。
没有风,苍蝇们停了一院子。
这处小楼很是独立,所以也没有爱看八卦的邻居们,散养的各种小动物们也都早早地回笼子了。
张娜又哭又笑。
“你以为我不想跑没跑过吗?你以为村子里的那些邻居亲戚个个儿都是好人吗?哈哈哈天大的笑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好人都是短命鬼!”她仰着头或许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往事,也或许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