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水河畔,一叶扁舟随着浪花上下漂浮,除了船夫,船上还有僧道俗三人,游复站在船头上,向江东的方向不断眺望着,
“你还好吧?”游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船尾的弘秀,和尚咳嗽几声,点了点头示意游复自己没事,
“再坚持一会,周瑜的船马上就到了。”
“这都督坐什么破船,是没人划桨还是没有帆啊?就不能快点来啊?不然就要把弘修师傅晃。。。”方书平死字还未出口,就意识自己说错话了,把后半截的话咽了下去,
弘秀:“方道长,无需着急,贫僧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等一会,不碍事。”
“弘秀师傅,你跟周都督是怎么认识的?他找你这么多年?”方书平好奇的问,
“阿弥陀佛,小时玩伴而已,没什么特别。”
“周郎这琴弹得也了不起,江东人言‘曲有误,周郎顾’,是不是你交给他的?”
“我只教了他些入门技法,能有如此造诣,只因公瑾天资聪慧而已。”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在江东方向驶来一只婚船,上面锣鼓喧天好生热闹,在船头站立一人,扇子面的身子骨,细腰乍背,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眉带秀,目如秋水,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好似男生女相,一身白袍,更显得气宇不凡,他的嘴角微微有点上扬,既显出刚毅之威,又带着点傲慢之资,此人正是江东周郎周公瑾,
江东与荆州原为世仇,双方经常剑拔弩张,周瑜得知好友弘秀命不久矣,便乘船来见最后一面,为防荆州刘表误会,便调来一支婚船掩人耳目,
看到周瑜赶到,游复赶紧让船家靠了过去,两边的人将弘秀师傅艰难地抬上大船,周公瑾见好友不仅双目失明,还如此虚弱狼狈,不禁掩面哭泣,
“公瑾,不必难过,贫僧虽双目失眠,但却看透人间疾苦,我虽命垂一线,却得超越度脱,能再见你一面,尘世间已再无牵挂了。”
弘秀和公瑾坐在船舱之内促膝而谈,时而欢喜,时而悲伤,不知不觉,红日已然西坠,
弘秀:“公瑾,外面天气如何?”
周瑜:“天色已暗,万里无云。”
弘秀:“月色如何?”
周瑜:“红月如眉,是难得的奇景!”
弘秀扶着船舱里的木板,摇摇缓缓地站起,想起了梦境中那一男一女吟唱的诗歌,忽然大悟:“‘了然知是梦,既觉更何求。’我和妻子相爱不过是场美梦,现在梦醒遁入空门,就不该再迷恋;‘死入孤峰去,灰飞一烬休。’贫僧上乌鸣山抚琴超度,最后亡灵武士得以升天,地蟾怪物也如灰烬一般湮灭,‘云无空夜在,轻舟入水流。’夜空万里无云,我乘着小舟来见挚友最后一面,已了今世的尘缘,‘如见红月眉,曲尽方见空。’看见红眉月,再弹完最后一曲,就是我弘秀圆寂的时刻了!”
想到此处,弘秀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把“龙首凤尾”琴,对周瑜说道:“你我二人,尘缘已了,我再扶最后一曲,望公瑾余生多加保重!”
说完弘秀将手轻轻的放在琴弦之上,感受琴的温度,仿佛在和它做最后的诀别,随后如抚摸蛛丝般的拨动琴弦,绝美的幻景出现众人的脑海之中,
曲调悠长婉转,如一俊美少年从海上中缓缓走走来,他时而似拿剑起舞,时而似抚琴歌唱,随着少年的不断成长,琴声也变得雄壮起来,只见这个少年已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骑在战马之上,风度翩翩,镇定自若,如大鹏乘风而起,势不可挡,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望风逃窜,随后创不世之霸业,雄踞一方,
随后琴声又变得温柔舒缓起来,恍惚之间有位伊人映入眼帘,烟波浩渺中那如朝阳般美丽的一瞥,瞬间击中了少年的内心,面对潮水他们山盟海誓,谱出一曲神佛皆羡的至美爱情,
突然之间琴声变得英勇悲壮,金戈之声四起,水面上战船密布,交错横连,战船掀起如雷的惊涛,拍击着江岸,激起的浪花好似卷起千万堆白雪,如黑云压城一般席卷而来,少年面对强敌丝毫无惧,只见他用手一挥,瞬间勾连的战船燃起冲天的大火,谈笑风生之间,无数敌船如灰飞烟灭一样,
得胜归来的少年,被世人视为英雄而千古传唱,随后少年又接君命,统领着千军万马消失在水平面的远方,弹到此处琴声突断,游复等人冲进船舱之时,弘秀坐在琴旁一动不动,张开的双眼也再无光亮,而对坐的周公瑾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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