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泽兰见到我，松开摁压长姐的双手，竟是舒了口气：“太子妃。”
两人额发上皆冒了细汗。
长姐撑着的身子坐了回去，扭头转到了一侧，嘴唇微颤，置于丝衾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寝衣内有血丝浸出，我一惊，问道：“出了何事？”
两名婢女互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她们二人的分别唤做泽兰、锦带，原是服侍苏弈左右的，我知晓她们性子，绝不可能做出伤害长姐的事情。
一扬手，扈娘放下食盒，领着两名宫婢去了外头等候。
我走到床侧刚要伸手替长姐查验伤口，她往里避过，转过身来拱手朝我施礼：“见过太子妃。”
我眼底微痛，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姐姐，你我姐妹非要生分至此吗？你非要叫我难堪是吗？这个位置本该是你坐的。”
长姐睫毛轻颤，颓然地闭上眼，眼底最后一抹亮光逐渐消失，成串的泪珠滚滚落下脸颊：“珞珞，我是个废人，我连如厕都要假力于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嘶吼出声，双手一拳拳砸在毫无知觉的腿上，我终于知道她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我过去抱住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知道不能任由她伤害自己。
许久之后，长姐哭干了所有的泪，到底安静下来。
文祺居备了药箱，她毫无生气地任由我重新替她处理了伤口，换上干净衣服，面如死灰地呆望着一处。
我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裴似锦，她就像蜻蜓点水产生的一道波痕，风一吹就要消散了。
“姐姐，”我轻声唤她，眼底慢慢升起一片薄雾，“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珞珞给你拿了许多好吃的，我一样样儿地告诉你好不好？”
长姐脸色几乎和云朵一样苍白，双眸呆滞，眼神空洞洞的，仿佛被抽去灵魂的木偶人，凝视着我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她沙哑着开口：“珞珞，这是我的报应，你不该管我。”
我抓起长姐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你是我姐姐，是这世间唯一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我怎么会不管你。”
她摇着头，身体跟着颤动，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摔断了手，是你一直照顾我，帮我沐浴，帮我更衣，连如厕也是你带着我去的。
如今，就让妹妹来照顾你好不好？姐姐，求你不要拒绝我，你是我姐姐啊，是我的亲姐姐，阿爹远在边疆，我们只有彼此，我们姐妹俩要好好的，不要让阿爹担忧，你说对不对？”
长姐望着我，眸光闪动。
我紧紧抓住她，一字一句道：“姐姐，你要好好的，你若再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珞珞便陪着你一起，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长姐眼底出现了一丝神采，双手主动握住了我的：“珞珞，你这个傻丫头。”
怀王的腿我多少存了七分的把握，可是长姐，我不敢给她希望。现今，唯有想办法传信给师父，让他回京都一趟，我吸吸鼻子，笑着说：“这些日子，我老是听到这样一句话：心怀希望便能渡一切苦厄。姐姐，我们都不要放弃，我把师父找回来，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医治好你的，你知道他的本事的，对不对。”
扈娘进来时，我们俩姐妹一个比一个像花猫。
长姐好说歹说最终愿意吃东西，扈娘拿了食盒过来，一一将三叠装摆精致的吃食摆下，我拿勺子舀了勺米羹，温度恰好，要长姐张嘴喂她。
长姐看了眼扈娘：“太子妃，于礼不合，小女自己来就好。”
我皱着眉颇为无奈又生气的看了长姐一眼，格开她要递过来的手：“姐姐，你又同我说这话，明面上另说，私底下我只是你妹妹，妹妹照顾姐姐是应当的。”
扈娘也在边上跟着笑道：“大小姐是知道太子妃脾气的，依了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