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甫在一树荫处停稳,我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冲在下方溪边忙活的怀王和德安挥手,簪星曳月在系缰绳,扈娘和银杏等着六公主,我是个急性子,同她们说了声,脚尖一点,先行蹿到了怀王跟前。
这里人烟旷绝,青山如烟,绿树成荫,水色青碧如一条锦带蜿蜒穿过草木葱郁的山间,高山流云倒映其中,与漂浮的落英花瓣相映成趣,远处峰峦连绵起伏,像是浓墨泼就在天边的水墨画。
如此山水美景叫人见之难忘,我感叹道:“四哥,你选的这个地方可太好了。”
怀王那一张如清风明月般动人的面庞上,一点清浅的笑意自他的唇边漾开:“你喜欢就行。”
我深深嗅了口带点草香甜味沁入心脾的气息,笑道:“喜欢,太喜欢了,要是能住在这儿就好了。”
“只怕届时你又嫌无趣了。”
“无趣了就再换个地方嘛。”
怀王轻笑出声:“你倒是想得通透,”他微微侧首看向我,和煦柔软的眸光犹如映入清辉,似有波光粼粼,“那我来与你作伴可好?”
我拾了一块石子丢入水中,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波纹细碎的湖面,像揉皱了的锦锻,我偏了点头去看他:“我又不是这地儿的土霸王,你想来便来呗。”
六公主对着怀王少了拘谨,甜甜地唤了声“四哥”,然后是扈娘她们依次过来见礼,德安回礼,我看的没劲透了,一扬手道:“今日没有公主没有王爷没有太子妃没有奴才没有主子,大家难得出来一趟,免去那些虚礼,只管做自己,四哥六妹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六公主不能更赞同:“五嫂说的好极了,在宫里拘着便罢了,出来玩了就不要那么多讲究啦。”她两眼放光地望着怀王,“四哥,这儿有没有小兔子呀,月儿想抓一只来玩儿。”
怀王道:“方才倒还真瞧见那林子里头有几只。”
六公主提起裙摆就往怀王说的林子那头去,那头山林茂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叫了曳月同她一道。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小碗还没到,因着快到晌午,决定先分头行动为午饭做准备,山间有现成的野果野菜,扈娘带上德安银杏一道去摘,簪星本是要留下来保护我,我直接拒绝了:“这里安全的很,再说了我跟四哥在一起呢。”
她于是自告奋勇去弄柴火,结果她说的弄是直接一掌拍倒一棵树……
怀王事先削好了几根树干,顶部被削尖,我脱掉长靴挽起裤腿操起其中一根便要下水,怀王拉住了我,眸光瞥到我脚上的淤青又不自然地移开:“身上无事了?”
我低头看了眼:“没那么娇气,出来一趟什么毛病都好了。”
“你确定能下水?”
我满不在乎:“放心啦,不碰它都感觉不到痛的,四哥要不要比赛啊,看看谁抓到的鱼多。”
怀王笑道:“你都这般说了,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他今日穿的是天青色的常服,没有佩玉,也没有过多的纹饰,内里是月白淡青的里衣,长发一半以玉冠束起,另一半垂落在身后,自有一番飘逸的味道,他将衣袍往腰间一系,蹲下身去挽裤脚。
只这么一个寻常不过的动作,却叫我瞧出几分熟悉的意味来,眼前的事情好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生过,可是不能细想,一想便头晕,我揉着太阳穴驱散晕眩感,整理好装束的怀王眸光含着担忧:“怎么了?”
我一甩脑袋,长呼了口气:“无事,兴许是饿的有点发晕了。”
初下水时有轻微的凉意,底下的小石子有些许硌脚,在水中来回走了几步,日头升空,照破万千云霭,我很快便适应了这温度和触感。
六公主兴高采烈地抱了只灰兔子回来,蹲在岸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五嫂,你们这样何时才能吃上鱼啊,为什么不用网呢,多省力。”
我看到一尾鲤鱼,木棍直叉下去,鱼很轻松的躲开了,倒溅了我自己一脸水,我揩去水滴,趁着间隙回道:“那样多无趣啊,太容易得到的就没有意思了。”
六公主郁闷地举着手里的灰兔子:“是有点儿,我不想要兔子了,我想去抓蝴蝶。”
她将兔子随意一放,又往另一头去了,紧随她后头的银杏刚掸掉身上的尘土见状只得又跟了上去。
约莫小半时辰后,扈娘他们已经摘了野菜回来,我还是一尾鱼都没抓着,反观怀王,他似乎都没用上什么力,轻轻松松地就挑了五六条鱼在岸边,我不禁有些气馁了:“四哥你怎么那么厉害啊,难不成你那头的鱼都蠢笨些,我这头的见着我就躲,是成精了吗?”
眼见着一条鲤鱼慢悠悠地在我脚边,我一个用力猛扎下去,它摇摆着尾巴飞快游向怀王身侧,怀王唇角微勾,顶端又多了条扑腾的战利品。
他将鱼丢给岸上的德安,蹚水到我这头,将自己那根木棍往澄澈清滢的溪水中一插,自身后一手扶住我的肩头,一手在我手持的木棍上端握紧,温润嗓音似微风拂过耳畔:“日照当头,水面将光折射了,因此你看到的并不是鱼的真实位置,看好了。”
跟着他的力道我往上稍抬一点,随着他最后一声倒数,双双将木棍刺下,我终于逮到了今日第一条鱼。
除了小了点没别的毛病,我按照怀王教授的方法再试了几次,好歹又抓到了几条。
六公主玩的比我欢脱,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要去掏鸟窝,一会儿要小松鼠,曳月跟个猴似的上飞下窜,可她轻功虽好,又哪里比得过松鼠的轻盈灵活。
于是叫上了正在徒手劈柴的簪星一同帮忙,结果六公主指挥不当,两个人飞到树上双双一撞脑袋,摔了下来,簪星曳月累的够呛,直接缴械投降:“我还是比较喜欢扎马步。”
我们乐的哈哈大笑。
微风轻拂,暖阳相随,斑驳光影闪烁,交错间映着彼此的笑颜。
林荫道上传来马儿嘶鸣,一辆马车停靠在了我们那辆边上,马车和车把式都不是怀王给小碗安排的那个。但瞧着前头驱车的人身影总觉得熟悉。
小碗自马车中走出,我刚想打招呼,便见车上先后下来苏奕、王墨,驱车的那俩人不是德兴和李岩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