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鬼差上来抢人,我本能伸手一挡,跟他们交起手来。但不知怎的一运功全身筋骨酸软,半点力气也用不上,我被擒住双臂动弹不得。
“不要。”我流下了眼泪,半点挣脱不开他们的钳制。
阎罗摇摇头:“你们下手轻点,把我的礼物弄坏了,可不好,不好。”他说话的语调让我觉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我眼睁睁看着小鬼头被带走,脑子一片空白。
男子倾身过来,对那些孩子道:“走,叔叔带你们去看个好玩的,看了咱们再说后边的事。”
他一左一右牵起两个孩子,一身妖艳如血的红衣就像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我任人搀着与另外两个孩子跟在后头,出来后看到关我们的地方是一间耳房,这里看上去像是座荒弃许久的宅院,杂草丛生,残垣上附有积雪。
黑沉沉的夜,仿如涂抹了浓墨。
往前走了好一会儿,隐约可闻人声,踏上台阶,掌声、欢呼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台阶之上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平台,能将对面戏台上的光景尽收眼中。
那个戏台搭的很简易,单层的,仅用一块写着“义演”的红布分割前后台,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底下看客的热情,他们让一个长着猪耳朵的小丑逗的前俯后仰,又被一个人头狗笑的频频乐出了眼泪。
他们应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坐的小板凳高矮不一,都是从自家带来的,身上穿的是些最朴素不过的衣裳,有的人为了赶来看表演,都顾不上先换下沾满泥泞的外衫,还有拖家带口来看的,每每到精彩处,就招呼着怀里的懵懂小孩儿快些抬头看。
那边的雷鸣般的动静掩盖了平台这头的惨叫。
男子按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强迫他们观赏这场血腥之宴。
小鬼头身上用针扎出了几十个血孔,血液流出后他们把那生剥了熊皮粘到了他身上。
等血凝固,熊皮就会牢牢地粘在他身上,永远也撕不下来。
小鬼头整个躯体瘫在地上,剧烈地狠狠抽搐着。
几个孩子吓吐吓晕,而我魂魄分离久久不能合体,我好像听到了无穷呜咽声飘来飘去的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
我们被带到了平台这边一间专门修缮过的屋子。
阎罗嘴角噙着妖娆的笑:“是不是很精彩,你看他们,笑的多肆意,多动听。”
我瘫坐在地,喃喃道:“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下地狱的。”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王花山的事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究那件事的时机。
他张开双臂,衣袂微扬,声音冰凉刺骨:“这里就是地狱,欢迎来到我的阎罗殿。”
民间有个传说,若你有冤无处申,若有逃脱律法惩处之人,可借午夜与子夜交汇之时朝东北方叩首,以心爱之物献祭,便可让阎罗显灵,由他带走这世间一切污浊。
阎罗说他是听到了大玥子民的召唤才现身。
他要的这几个孩子,每一人都有不可饶恕的罪责,名叫小全的男孩不学无术,专爱虐杀动物,死在他手上的猫狗不下百只,推我的那个男孩因农户家的儿子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便指使家丁将人殴打致死,其余俩人,一人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一个落井下石,恶意中伤逼的人自杀。
而被我放跑的那两个,小女孩生性残暴,以虐待家奴为乐,男孩则以侮辱女子为乐。
从他口中历数出的种种,让我无法相信会是这些十岁不到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说类似的这些人都是大玥的蛀虫,若任由发展,大玥国的树根将从基底腐烂,泱泱大国迟早会毁在这些孩子手上,他要一一除去,大玥皇帝该感谢他一片苦心才是。
阎罗倚在榻上,半披的黑发在肩侧闪着丝绸般的光泽:“一起陪你们太祖打天下的武将子弟,而今多少人成了城中恶霸,仗着自己先祖曾立下的汗马功劳,吃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祖上世袭的官位爵位,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纵容子女知法犯法,这样的人,你说当不当杀?”妖冶的笑绽放在他的唇畔。
他的大玥话说得很好,听不出半分口音,我道:“真有这种事,自有大玥国法来惩处,与你们扶桑人何干,你们无非就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掩盖自己的罪行。”
他笑道:“国法,那是给有权有势的人用的,若无民愿,何来我。”
我撑着力气看着高坐在上头的人:“若天下人都如你这样凭自己的喜恶去惩罚人,随意处置他人性命,带来的只会是混乱,他们只是孩子,还可以有改过的机会。”
阎罗语气悲悯:“可死去的那些人再也无法重生,唯有鲜血能够祭奠。”他眯起眼睛,似乎已沉醉在血腥气中。
“那刚才那个孩子呢,他做错了什么。”
他仿佛嫌我不识抬举:“我让他活着了。”
眼前之人就是个魔鬼,我竟还妄图跟他讲道理,我提不起力气,伏在地上没一会儿整个人趴了下去:“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他唇角上勾,比女子还要妩媚动人:“啊,我的部下对你重视了些,软筋散的份量加的稍重,下次注意。”
那几个孩子全被鬼差拖了出去,我伸出指尖却没办法拉住他们任何一个。
谁能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苏弈,你在哪儿?
苏弈,我护不住他们……
他走到了我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泪眼朦胧中他的面具透着幽森:“同情他们,不值得,那就是一堆腌臜,大玥需要用更多的鲜血来清洗,如此新帝……”
他说什么,什么新帝,什么意思。
我拽着他的衣摆:“总有一天,一定会让你们一命抵一命。”
他云淡风轻地踢开了我的手。
晕过去前,我听到他最后的话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被浸到了水里,等我意识到是两个侍女按着我的身子帮我清洗时,我已经连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她们面上依旧带着鬼差面具,手上力道十足,其中一个侍女把我身上都搓出了血来还嫌力道不够重,好像要把我骨头拆了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