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腿坐在榻上,拽了本医书过来看,有宫婢上前点了蜡,银杏端了满满一盆水过来,我问道:“这两天怎么都没见着小雪?”
银杏答:“小雪母亲病了,她同扈娘告了假,回去照顾几天。”
原本宫女入了宫便失去了人身自由,每月只享有一次探亲的机会。而且就连这不可多得的探亲假也只是隔着栅栏跟家里人谈话,且不是所有宫女都能享受到这待遇,而承欢殿的休假制度原先经我修改过,她要告假也是可以的,只是若要出宫嘛,还得有东宫正经的头儿同意,看来苏弈还算是个人。
我将脚放入盆中泡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水花,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医书上。可没过多久,我的注意力就彻底被盆里多出的那双手给夺走了。
我的力气向来没有苏弈大,双脚被他握的挣脱不开。
在小屋中时他也会如此帮我洗脚,边洗边叹气,说我的脚太大了,难怪踢起人来那般有力,有时候还会使坏故意挠我脚心,挠着挠着两个人就闹到床上去了,整得身上和被褥湿答答的……那些回忆都该压在心底的。
我没想到这人脸皮能这么厚,别人不理他,他还上赶着来贴……脚底板,殿内伺候的宫人见到这一幕都自动退下去了。
我的挣扎致使苏弈面上沾了不少洗脚水,他不嫌恶心反胃的嘛,等会儿晚饭还要不要吃了,我有些恼火:“你能不能别整这出,像什么话。”
我更想冲天而吼的是:老子不需要你的殷勤,给老子滚出去!
苏弈抬眸望过来,声音不咸不淡:“条件反射。”
……这厮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整的这一出吧,误会大发了!
他的触摸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神经紧绷,在他帮我擦脚时我从他手中抽过了帛巾,别开了视线道:“我自己来就行。”
他洗完手还杵在那儿不走,余光瞧见他一张俊脸阴沉至极,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我感觉自己快疯了,流光殿的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就不能来个人把他给叫走吗?
我最先在与他的交锋中败下阵来,尽量用平静的眼神看向他道:“你是不是说我打你骂你都可以?”
苏弈眼角微扬,有一闪而过的紧蹙:“嗯。”
我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你可以走了吗?”
“你真的会生气吗?”他的语气有些哀沉,也问的我故作坚硬的心房裂开了一道缝。
以前的裴珞珞生气时会是什么样的,我竟然快记不清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厨娘那儿懂得,夫妻双方从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个体要经过逐渐的磨合,才能统一性格态度、生活习惯、待人处世之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磨合得足够好,也做好了与他成为彼此一生羁绊的准备,可却忘了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们本就不会有什么平凡的夫妻情,山间与小屋中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梦醒了,人也该清醒了。
我知道周武为什么会那么丧了,怪不得总说劝人容易劝己难,古人诚不欺我。
我深吸了口气,半真半假道:“我真的很生气,快气死了,你非得看到我吐血才肯走吗?”
苏弈恢复了惯有的冷然表情,薄唇紧抿,只是攥着拳头的手紧了几分,我都怕他把手指头给攥断了,那样还怎么抱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