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黑夜落寒星。
我趴在苏弈床前勉强凑合了一夜,喝了茶水睡得浅,隔半刻钟左右我便起身一次替他摸脉搏探体温。
到五更天蒙蒙亮,有御医过来交接班时,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合一会儿眼睛。
香炉内燃着檀香,清淡却不绝的香烟缕缕绕于宫殿内外,我睡得正迷糊,依稀看到一个身穿黑靴紫衣的人踩着光影停在了跟前,我揉揉发胀的眼睛和脑门,视线顺着用金线绣了几只展翅仙鹤的下摆往上看,一张镶了蓝红宝石的鎏金面具在视野内渐渐清晰。
面具……
我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使不上气力,连抬起脑袋都觉得费劲。
“来人啊。”我发出的声音轻如蚊蚋。
紫衣拂动,面具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和两瓣朱砂红的嘴唇,他拱手施礼,广袖随风飘着:“太子妃莫怕,外臣乃南梁国师。”
南梁人,他怎么进来东宫的,外头看守的人呢?为什么殿内一个人都没有。
我摔坐于地,拼尽力气挡在苏弈身前,只是目光逐渐涣散,昏沉和眩晕的感觉也跟着强烈,我甩着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想要伸手去拔髻上的钗子,可手如千斤重:“扈娘……德兴……”
神志在恐惧的侵蚀下逐渐凋残。
身体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滑。
我听到了雨水敲打叶片的声音,眼皮渐沉,一个发虚的影子半蹲在了面前,腰间玉佩被他摘下放在了我与苏弈的交界处,深沉而空灵的嗓音似乎从远处传来,在殿内不断的回荡、减弱,带着若有似无的回音,一点一点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吞噬掉存留的意识:“殿下曾于外臣有过约定……外臣特来履约……太子妃需得带回……”
殿内光线一暗,脑海中一直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尽数断裂。
滴答——滴答——
“华胜?”
“送你的礼物。”
“我平日里也不爱戴首饰,送我浪费了,我还是喜欢实在一点的。”
“五嫂,起来了,五哥来了——”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马车檐角的铃铛发出叮叮铛铛的清脆声响。
马车摇摇晃晃,眼中的景致也跟着马车在动,我睡眼朦胧地望向身侧的人,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耀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好像连那纤长的睫毛也在发光,他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下来。
我有些茫然,有些呆愣,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可大脑无法正常运转,更无法思考。
这人一困不止反应迟钝脑子也不好使了。
“苏弈,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我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到你骗了我,我好生气,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了。”
咦,我怎么觉得问过这话。
苏弈深海般幽暗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人读不懂的光芒,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睡吧。”
六公主的抱怨声传入耳中:“我身上好痛啊,五嫂昨晚是不是打我了,你痛吗?”
小碗说:“我还好啊。”
我打了激灵,清醒了几分:“我是想打你们一顿,来来回回给你们换了两套衣服,你们醉的完全没有知觉,我没给你们,磕,到,脑,袋,就,不,错,了……妈的!”
我猛地坐起身,从苏弈手中抽出手,睡意去无踪,“我之前是不是跟你们说过这话啊,还有这马车,我怎么觉得眼下的情况这么眼熟呢!”
六公主和小碗奇怪地相互望了一眼,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五嫂,你是没睡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