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天旋地转，我似被抱上了马车。
我的骨头好像已经全部裂开了，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剧烈地疼痛着，五脏六腑也都要被颠出来，我好难受，可是我已经发不出力气嘶喊，只觉得眼角不断有液体往下坠。
苏弈冲驾车的李岩怒道：“稳一些，她很难受！”他抬手抚着我的脸，焦灼滚烫的唇覆盖下来，“珞珞，你不要睡，快到了，我们快到了，快一点！”
车厢外的光亮穿过缝隙落进他染上了墨一样浓郁漆黑的瞳，像是在黑色的幕布上铺开一片细碎的五彩琉璃，我在苏弈眼底看到了泪，我想告诉他不要哭，想去摸摸他的眼睛，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一开口往外冒的是血。
苏弈似疯了般，一会儿叫李岩快些，一会儿又叫他慢些，他托着我的身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低哑的声音里带上了祈求：“撑住，一定要撑住，珞珞，你会撑住的。”他温暖干燥的指腹一遍遍帮我擦去眼泪，吻一次次落下来。
马车一路疾行。
血和泪混在了一起。
不多时，我的身子抽搐起来，恍恍惚惚中我看到苏弈眼中的琉璃成了碎屑，我觉得自己又成了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小舟，有肆虐的风暴正席卷追来，我快看不到远方的光点了。
就要看不到了。
我用尽力气缓缓抬起手，苏弈伸手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送到唇边，用力吻上，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埋在寒冬雪夜里的冻枝，而唇边的温度，炙热又冰冷。
“姐姐……”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他胡乱亲着我的手，亲着我的脸，指尖跟嗓音一样颤抖。
我凝视着他焦灼骇人的眸子，脑侧一片冰凉：“姐姐……放心不下……”
“珞珞，我求求你，你别说了。李岩，快一点！”
“师父……”
“别说，求你别说。”
我在他掌心的手缩了缩，苏弈带着我找到了他的脸，我强稳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直到他的面容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我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间溢出了一丝无力的呻吟，我好舍不得他，好舍不得，原来我还有那么多的遗憾。
不过还好，输的是我。
苏弈，不要再跟着我了。
足够了。
苏弈……
光一寸寸熄灭，“你……好好的……”
天地尽头流淌的是无边的墨，染黑了一切。
民间传说，在人死后，一年去一个魂，七天去一个魄。在肉身还在的情况下，灵魂就会漂浮在肉体的上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
现在的我，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我应该是死了吧。因为我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东宫内的苏弈抱着我跪坐在地上，整个太医院值守的不值守的御医全都如水般涌进了东宫。
殿内灯火通明，发出的暖光将狂乱的苏弈与他人分割成鲜明的两个世界。
我们身边围满了哭得死去活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