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夕暮摆摆手，把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占她便宜的心机揭过，坚决不接话。
在这期间，张美像是听不到他们说话似的，眼睛始终紧盯着不远处的军涌。
直到军涌抽完一整根烟，把烟头随意丢弃在她的尸体上离开之后，张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放下的，是她对军涌的最后一丝期待。
那根连接在他们之间执着晃动着的姻缘线，轻飘飘地断了。
“这还没见到孟婆呢，”黑无常说，“在这里断了，往后可连不上了。”
“生死姻缘不都是你们安排的？”张美冷哼一声，“我这辈子都在泥潭里打滚，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被你们这些掌握活人命运的东西安排了这么个人渣。我活着的时候不见你们出现过，如今这辈子到头了，现在来装什么菩萨？”
她身上的鬼气陡然变重，转头时看向冷夕暮的目光冰冷又阴狠：“觉得我很可悲吗？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莫名被当成靶子喷的冷夕暮有点无辜：“怎的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们把我和军涌这么个东西绑在一起，我至于活得这么辛苦吗？当初我年轻时也是个大小姐，追我的人比他好得多的都有，为什么偏要把我安排给他！”
冷夕暮被喷了之后只是笑笑，内心毫无波动。
她并不知晓姻缘线是如何安排，闻言只是习惯性地看向宿辰。
宿辰对她的疑惑有问必答：“人世里的姻缘线挺复杂，有的人出生时干干净净，是后来遇到喜欢的人后才有的姻缘线，有的是阴阳两间随机安排，有的是上辈子选定。”
宿辰顿了顿说：“她的是第一种。”
冷夕暮微微一愣。
“在人世里自己选中的姻缘线，自然也可以自己剪断。”黑无常语气有些无奈，“你活了五十多年，有无数机会剪断，是你自己不剪，怪不了别人。”
张美短暂地怔住，而后发了疯一般蹲下，捂着脑袋大叫：“不可能的！你们胡说！胡说！是你们安排的，是你们！”
她怪了一辈子命运不公，恨了一辈子天地，到头来自然也没法接受，是自己剪不断。
黑无常大概是嫌她太吵，拿了张符纸出来收起她的魂魄：“说来丢人，我这趟就是来勾她的亡魂的。”
魔障的幻象变化很快，不远处的车祸景象逐渐模糊，没人在乎那个撞死了自己前妻的男人是怎么处理现场的。
只是军平抱着红头盔从模糊中走出来之后，一个人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哭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家里去。
那日的朝霞格外红，像染了层血。整个张家村变得极其寂静，一切都像是不存在了。
只有一栋居民楼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生了锈的防盗网里面传出来。
不难分辨，那是军平的家。
很快，脚步声就变成了军涌酗酒后的打骂声，其中混杂着军平的哑声哭泣。
黑无常无法透过厚重的钢筋水泥看清屋里的场景，只是疑惑地问冷夕暮：“现在这声音是什么意思？”
“这魔障的主人是军平，妈妈死后，他对周围的环境失去了感知，只能知道自己当时的处境。”
她眯着眼看向唯一透出亮光的六楼窗台，说：“他爸爸在打他。”
冷夕暮话音才落，一个玻璃啤酒瓶从防盗网的缝隙摔出，径直朝她砸来。
那是障主意识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在发起反击。
就在酒瓶即将砸到她的刹那，宿辰闪身挡在了她面前。
即便在这之前的半秒里，黑无常已经稳稳地接住了瓶子。
当然，即使黑无常没接住，这个酒瓶也无法对她构成威胁。但她还是对宿辰略微过激的反应有些疑惑。
而宿辰却松了口气似的把冷夕暮抱紧了：“应激发应。”
接着，他就在冷夕暮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