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琛从密道回山上的当晚,维金斯终于也详细听到了黑天鹅的迎人事迹。从送人头到种树,事无巨细,全由他安插在卓雅秋明的信众一一详禀。
维金斯简直被黑天鹅这胆大包天的行径气昏了头。说“简直”,是因为维金斯在火气上头的时候居然能忍住,只拿着法杖咚咚咚砸了几下地面,没做更出格的事。
纵使他直接在信徒面前砸地把那信徒吓了一跳,可这也够诺亚刮目相看了。原本按照诺亚对维金斯的了解,还以为他会立刻下令把那棵树铲掉呢。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拂照恩典时期太敏感,维金斯暂时隐而不发罢了,且等着看吧。
“他平时在神殿里走动就毫不遮掩,这回又大张旗鼓地做出这种事……”维金斯看一眼僵在眼前的信徒,强忍着怒意,将手中的法杖攥得紧紧的,“存心不让我好过啊!”
诺亚挥退信徒,又让女官叶莲到门外守着,待房内只剩两人,才冷静说道:“在信众面前别失仪。”
“那是自己人,我有分寸。”维金斯深呼吸一次,低声讽道,“何况黑天鹅胆大包天到这地步,我失不失仪反倒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诺亚怕这人又出昏招,追问道:“你待如何?”
维金斯眯了眯眼,拇指在杖身摩挲,沉默几息后决断道:“进谏殿下!”
果然没什么好期待的。诺亚暗自腹诽,又不得不沉声拦道:“现在是拂照恩典,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你可别一步错,步步错!”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维金斯支着法杖侧脸看向他,“连殿下都没反对的事,我就别出这个头,是吗?”
道理你都懂,依旧做错事,诺亚几乎扶额。这位神殿总司想要在萨恩斯面前刷存在感,从四月底琢磨到现在,就出了个为索扬人民祈福的馊主意。自己还一时没拦住,给他报上去了。这么大个篓子还没想出辙来救呢,又来一码雪上加霜。
诺亚略微振作道:“你既然明白……”
“是你不明白,诺亚。”
维金斯出声打断对方的话语,却也不进一步说明。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诺亚正要再次开口,维金斯却略隐晦地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忽而低声念起咒语来。
他的杖尾贴着地面划动,很快便完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构图。然后维金斯的魔力顺着杖身冲入阵内,魔法即刻生效。
——隔音结界。
做好这一切,维金斯好似松了一口气。他垂眼看着杖尾,叹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神殿的纯洁、善美之名。”
诺亚没听明白:“……啊?”
“抱歉,我的思绪有些乱,容我理一理。”维金斯的食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画了个小圈,“应该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殿下知道,我所追求的是纯洁与善美。”
说白了还不就是在刷存在感?诺亚道:“这不是你一直在追求的吗?”
“是的,但那还不够。”维金斯回道,“我以前所追求的善美,不过是追逐着纯白之色的脚步,或许乐善好施,或许纯洁温良。但仅仅是这些,仅仅是偏安一隅,是不够的。”
话题忽然就带得如此深入,诺亚真真没想到。他一面提醒自己不要被带到沟里,一面引诱道:“你是说……只有这座神殿,是不够的?”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维金斯露出一个微笑,“殿下能有第一座神殿,就能有第二座。我如果安然于此地,必然会被淹没在一座又一座的神殿中。”
诺亚终于感到一点心惊肉跳了:“那么,你的计划是……”
维金斯低笑道:“均衡。”
“均衡?”
“是的。”维金斯慢慢看向杖顶的白色魔晶,“‘黑天鹅’是‘黑’,那么为了均衡,就需要……”
“白?”
“对,‘白’。”维金斯将魔力缓缓运转,勾动白色魔晶的色彩,“然而,在纯白之色的阵营中,‘黑’可以很突兀,‘白’却很难显眼。为了能够达到平衡,我的目标应该是‘极致之白’。”
诺亚有点跟不上维金斯的思维跳跃:“你所谓的‘极致’是指什么?”
“这是个很难定义的范围。”维金斯看着魔晶翻涌的白色光波,说道,“老实说,放眼整个雷蒂阿,恐怕找不到比‘纯白之色’更‘白得极致’的道路。只怕一开始‘黑天鹅’的建立,也是因为自认站在‘纯白之色’的对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