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公演的火热,未必没有其中原因。复仇主题不衰,阴暗就遮天蔽日。
“可说到底,‘复仇’之所以广受欢迎,还是因为在道义上这属于‘正义’啊。有阴暗,就是因为有光明,不是吗?‘黑天鹅’之于纯白之色,定位应该是光明普照之下必然的阴影吧。”
维金斯有点语无伦次,可诺亚逐渐琢磨出点味道来:“你是要……杜绝黑暗?”
“不。”维金斯猛地收了勾动魔晶的力量,垂下眼,“我要做的,是无视阴暗。
“脱离自我身份,无视阵营、血统、国籍、种族,无论情感与道义,返璞归真,凌驾于‘纯白之色’之上的——大义。”
当做到这一步,“黑天鹅”就会因狭隘而被没入尘土。维金斯想,就算超越“纯白之色”的定义,也未必不可能。
这条道路如何呢?殿下。
“妄议战事,拖累士气,涉及叛国。”励琛扳着指头数,“您一句话就给他定了三个大罪啊!”
萨恩斯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淡然道:“是吗?”
“您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励琛低笑道,“不过,我亲爱的殿下,如果您只是为了这点事就需要喝安神茶,未免也太瞧得起这位神殿总司了。”
萨恩斯阖上眼:“继续。”
继续……励琛被萨恩斯的反应一噎,慢吞吞道:“您不是为了这件小事而烦恼,却又提到了维金斯,那么肯定就是源自维金斯,但更为严重的事。”
因为这是废话,萨恩斯并不施舍眼神给励琛。
“维金斯的背景普通,可用之人、来往商贾也被您悉数掌握。以他如今言轻势微的客观情况,无论他有什么动作,您定然能早早察觉,不至于徒增烦恼。”励琛观察着萨恩斯的表情,以求探查到他任何细微的反应,“以此为前提,看来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引您思虑,而是即将发生什么才惹您关注。
“您以维金斯的一个打算作为这个话题的开头,那么我姑且认为这个‘打算’是未来某种可能性的一部分。‘打算’的内容里涵盖了‘索扬’、‘索扬的百姓’以及‘祈福’三个重点。如果重点在于索扬,那不可避免的就得结合当前局势,参与到‘收复’的战局里来。不过,无论是维金斯个人还是他所处的团体,都不太合适正面加入。
“那么,只剩下‘百姓’和‘祈福’了。用最常规的想法串联这两个词,加上是在索扬这个是非之地,那就是……‘人道主义’。”
思维发散到这个地步,励琛已经无所谓萨恩斯的反应了,就此下了结论——
“他……想走‘人权大于主权’的道路?”
励琛从萨恩斯房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
管家一直在侧屋候着,听到隔壁响动便过来问励琛需不需要准备些宵夜。
“不必麻烦了。”励琛低声回道,“劳烦您给殿下准备就寝事宜。”
这本来就是管家分内,不过他也不会怪励琛多事。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这几天来山上的情况——主题当然是萨恩斯的情况——然后准备各自就此道别。
“对了。”刚刚侧过身的励琛转回来问道,“我和殿下闲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别的人,路过?”
如今夜里还能出现于阿依奴玛神殿的只有三拨人。励琛刻意强调“别的人”,管家心领神会道:“诺亚曾来询问殿下是否有空。”
“诺亚?”励琛思及方才屋内的话题,不禁追问,“他想见殿下?”
管家回道:“不,是替维金斯通传。”
维金斯……励琛低声说道:“恕我冒昧。殿下心情不佳,未必与总司无关。他……即便有重要的事,眼下恐怕也重要不过拂照恩典吧。”
这话就是坦然地在坑维金斯,词用的是“未必”,可说出来就是“肯定”的意思。年轻的神殿总司惹得殿下不高兴,殿下才会需要安神茶。拂照恩典刚过半,萨恩斯身为核心人物,自然不能有半点闪失。
励琛说人坏话没一点技术含量,也不需要有什么技术含量。他们就在萨恩斯的门前站着,双方敢坦然脱口的话,哪句不是经过萨恩斯同意的?
因而,即便是带了些任性跋扈的语气,管家也把励琛的话接了:“是,让殿下保持心情愉悦,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说得对。”励琛缓缓重复道,“是我们的责任。”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相视一笑,继而垂首行礼道别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