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们听到了喧闹声,紧接着一群黑衣人闯入了后院,见到男丁就杀。
她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女师的反应很快,她打开琴房的暗格。地下有几个小暗室,女师把阿丑藏在琴架下的小暗室里。
“你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女师对她说。
但就在此时,黑衣人闯了进来,一拳便打倒了女师。女师好像在挣扎。
地下的暗室有一条窄窄的缝,阿丑通过这条缝向房间里偷看。
武士开始喘着重重的粗气,女师一直在哭。
女师哭的太悲恸了,可能是哭岔气了吧,渐渐声音也小了。
阿丑不敢出声。她和那两个武士之间只隔了一层木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来,把自己所有的意识都吞噬。阿丑跟父母双亲其实没有多大感情,因为父亲外出打仗执意要带着母亲,所以阿丑记事起便很少见到他们。
对她来说,女师可能是最亲近的人,教她学琴,教她识字,像是她的姊姊。
女师最后努力把目光转向阿丑这里,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阿丑努力辨认着她的口型。
女师在说:“好好活着。”
武士们并没有更仔细的搜查,因为他们更关心男丁,会按照名册将公孙家的男丁一一诛杀。现在名单上的人已经都查清了,没必要再掘地三尺,毕竟地道里满是令人发呕的老鼠与毒虫。
阿丑便和老鼠与毒虫在地道里待了两夜,活了下来。
在第三天,阿丑实在是饿的头晕眼花,便从暗室里爬了出来。公孙家的府邸是很豪华的,所以,黑衣甲士并没有放火烧掉这座宅子。日后也许这座宅子会被赏赐给他人。
此刻整座府邸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阿丑捂着眼睛,害怕看到院子里的一切,睁开眼睛的话会看到什么呢?阿丑不知道,也许会吓她一跳吧。
她从手指间的缝隙辨认着路。
走到到后院门童的住处,她颤抖着松开了手,还好,堆满杂物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阿丑脱下外裙,笨拙地套上破旧的粗布衣服,用地灰把脸抹黑,这样子她看上去像一个小乞丐。
她从墙边的缺口钻出去了,始终没有回头。
阿丑孤身一人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走到莳花馆的门前。站了很久,一群衣衫单薄,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对着她指指点点,最后是老鸨走了出来,手上搭着脸帕,端着一盆清水。
老鸨道:“你把脸洗一下吧。”
阿丑把脸洗干净了,用脸帕擦干。柳眉之下是发亮的瞳孔,皮肤像是冬天的凝脂。姣好的面容与破旧的衣服颇为不搭。
老鸨笑了起来,这显然是会是一个不错的美人。
“小姑娘父母可还健在?”
阿丑摇了摇头。
老鸨笑得更开心了,脸上的脂粉甚至抖落了些许。老鸨似乎对这些事情见惯不怪,她也不关心阿丑的来历,无论是贫困人家的女子,还是富家权贵的千金,当吃饭都成了问题的时候,妓院便是她们唯一的去处。
“那便省了事情,今后来到这馆中生活,你可愿意?”
阿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怔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中午阿丑便和“姐妹们”一起吃饭,老鸨送给她很多胭脂与妆粉,神色骄傲,恨不得让馆里的恩客都知道自己又养了一个“女儿”。
阿丑是很聪明的,她知道吃了老鸨的饭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想去思考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只想活着,再无别的念头。
在后来的日子里,阿丑性格是孤僻。
阿丑有时候半夜会掉泪,白天她是不敢掉泪的。因为妆哭花了,老鸨便会逼着她再化。
阿丑不喜欢化妆。那些胭脂和状粉她通通没用,而是送给了其他女子。她觉得,自己和狐媚子们是不一样的。然而其他的女子并不领她的情,私下评论阿丑假清高,背地里用不堪入耳的词汇骂她,等到初夜卖掉后,阿丑也会跟她们一样,到时候谁也别看不起谁。
抄家的那天其实阿丑是没有哭的。之后过了一段时间,阿丑做梦便会梦到那天的场景,然后哭起来。女师死在阿丑的面前,临死前的目光还落在阿丑头顶的那块木板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当它发生的时候,只顾着害怕或者麻木了,甚至学会了忘记。可等到过段时间回忆涌上心尖,彼时的细节却都历历在目,它就变成了一把刀或者一根倒刺,就那么插在心窝子里拔不出来。
如今转眼间,阿丑已经来到妓馆半年了,而不久后,便是评选花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