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城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建有砖瓦建筑的地方,以青色与黑色为主,但是也颇为破旧冷清。迎神节已经过去,苏铁迟一眼望上去,视线所及竟然没有一抹亮色。与长安十三坊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安的街坊里,路边有着巨大的古树,暗绿的枝干,地面铺着绿色或黄色的叶子。有人推车卖着各种女子饰品,有人搬个椅子在街头卖糖人,一群小孩子会眼巴巴地围着看。也有妓馆的风尘女子在绛色的窗前或者门边,向过路的每一个男子送秋波,远远地就能闻到脂粉的香气。赌场里人声鼎沸,酒馆里醉汉成堆,像烟花一样,孤独又热闹。
然而头曼城的街上只有极少的行人,寒冷的天气把所有人都锁在家里。
李云烈在一条宽阔而破旧的街道前下马,于是苏铁迟也下了马。面前是一道深深的巷子。李云烈向里面走去,靴子踏雪的声音簌簌匝匝。
两个孩子在巷尾坐着,身子靠在已经塌了一半的墙边。一个年龄大概十余岁左右,另一个是年龄更小。
他们拖着长长的鼻涕,吸溜吸溜的,脸颊冻成了红紫色,甚至皮肤有一点点白色的裂纹,苏铁迟分不清那是否是雪,又或者是冻疮。他们的穿着颇为破烂,最外面裹着一块看不出形状的大脏布,上面打了很多灰色或黑色的补丁,此刻都覆盖上了厚厚的雪。有的补丁也破了,自顾自地垂下来。
草原人建的砖瓦房没有檐,于是两个孩子的肩膀上便有不少雪落下来,他们却也不理会。也许他们是觉得把雪抖落会让肩膀湿的更快,又或许抖一抖肩膀会让他们饿的更快。
孩子的身份也不言自明,如此的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去,自然是乞丐。
“他们的父母是奴隶,已经死了。”
李云烈面无表情地说,言语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他转过身,从马鞍的前端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个青稞饼。由于白鸽马保持着体温,苏铁迟猜那个饼应该还是温热的。
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李云烈的面前,伸出手。他手上的皮肤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或者白色,而是已经冻成了紫色。
李云烈把饼放在他的手上,孩子攥住饼,看着他,用匈奴语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李云烈抚摸着孩子的头,把他帽子上的雪拂掉。
孩子转身掰饼,似乎想要把饼分成完全相等的两半。他的动作很慢,一点也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分好后,他把一块递给那个更小的孩子,另一块自己吃了起来。只是吃的动作很急,像是担心李云烈会反悔,把饼要回去,
毕竟自己没有给钱。
苏铁迟一言不发,默默看着这一切。
李云烈缓缓道:“匈奴人总是在打仗,你可知原因?”
“草原人过于贪心?”
李云烈皱起了眉头。
“其实是因为没有食物,这里的冬天太过寒冷,种不出庄稼来,牧草和土地又有限,每年冬天都会饿死很多人......人为了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既然这草原如此贫瘠......敢问将军何故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