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就这样,把苗汉溪封闭起来了。上下游两个进出口都设置了关卡,不能出不能进。好在是过年,家家户户都备好了酒肉粮食,至于蔬菜,下地随手拔就是。
这可把长期留守村里的老人小孩乐坏了。村里的青壮年常年在外打工、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并且都是来匆匆去匆匆。这下可好了,大家都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什么时候出去,还得等上面的通知。
年轻人都聚在麻将桌上,通宵达旦;小孩终于能放纵一回,满寨子疯跑;老人也七七聚在一起,烧一炉柴火,端一杯酒,翻来覆去讲述那些讲了很多遍的龙门阵,一坐就是一天。
我就很郁闷了。打牌,不会;刷抖音,不爱;喝酒摆龙门阵,还不到那个年纪。
干点什么好呢?
温一壶酒吧!来来来,听我讲一讲我的故事,戳二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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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五十年了。
五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的身边,道路在扩宽拉直,河流在萎缩改道,房屋在翻新搬迁,就连身边的人,也在不断来了走走了来,甚至,有的人走了,就再也不来了,变成了一缕青烟,或者是变成了麻栗董上一堆堆的黄土。
但也有很多东西不会变,比如我的诨名,戳二哥,五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变。
在我们苗汉溪,有一些独特的方言,比如,上唇长的称“翘”,下唇长的称“戳”。我从小特别爱哭,一不高兴就扁嘴,导致下唇比上唇长出一截。于是,我从小就背负了“戳戳”的诨名。我在家行二,大家便叫我“戳二哥”。
刚记事时,别人喊我“戳二哥”,我什么都不懂,忙不迭地答应。可老母亲很不乐意,戳戳只能她喊,不能让别人喊。她央告大家:“我家戳戳本来就戳了,你们就别喊他戳二哥了!”
但诨名都是小伙伴们取的,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快乐啊!你看,戳二哥,这名字多好啊,又形象,又顺口,又响亮!反而变本加厉编出歌谣,满寨子唱:
戳二哥,嘴巴戳/一戳戳到岩脑壳/嘴巴戳成两半截/鼻血流出一大坨/哎哟哟,哎哟哟......
听到小伙伴这么唱,我也就知道“戳二哥”不是个好名字。我知道这歌谣是郎武编的,郎武比我大两岁,算我们的娃娃头,讨嫌得很。
我决心找郎武理论。但我怎么是郎武的对手?他比我高一头,还有众家小弟助阵,结果,我被郎武掀翻在地,滚了一身泥,一只草鞋也掉在一旁,被郎武甩进烂泥田里。
动武看来讨不到便宜。我决心来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