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树的影。有平子娃开学第一天的表演,大家也就乖乖地听话,不敢忤逆这位凶名鼎鼎的班长。甚至,好些个农村来的同学都主动投怀送抱,拜平子娃为大哥,甘愿做他的小弟。
羊奶子照例三天两头骚扰我,不是比划一些稀奇古怪的手势,就是警告我让我小心。我知道,这都是平子娃的授意。
我想不通,我和平子娃前世无冤今生无仇,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们,难道就是开学第一天我公然跑去和四妹一桌,拂了平子娃的逆鳞?要这样说的话,四妹才是我的逆鳞呢!我都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反客为主了!
我决心找平子娃问个清楚。我不愿活在无尽的骚扰之中。我去找到平子娃,反倒被平子娃收拾一顿:“我刘树平惹着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惹你了,左边还是右边?相不相信,你哪只眼睛痒,我平子娃就把你哪只眼睛挖下来!”
是我莽撞了!叫花子背鼓上门,讨打!
这天晚上,我到河边洗了澡,上床躺下,还没熄灯,寝室闹哄哄的,我就拿出英语书背英语字母。
我觉得英语特别好玩,比如字母,我们读阿它读诶,我们读波它读逼,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尤其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杨老师,梳着大背头,穿着喇叭裤,就是我们的男神啊!他一开口,就是“古德莫林”,下课了还给我们说“舍友雷托”,简直帅爆了!
正想着,文文蹬了我一脚。我一咕噜爬起来,看见文文正朝我招手。
我爬过去,与文文并肩躺下。
文文问我:“平子娃和你一班?”
我点点头。
“戳戳,记住我的话,不管平子娃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还有,不准平子娃欺负桂香,欺负四妹!”
“文文,怎么了?”我觉得文文有点反常。
文文没有回答。转过身,背对着我,用被子捂住脑袋。不一会,我发现文文全身颤抖,好像是在哭。
灯熄了。我紧紧地抱住文文。好半天,文文才平静下来。
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头雾水。等我想向文文问个究竟时,文文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
但我一直没有睡着。我一直在想,估计是文文被平子娃欺负了,甚至,桂香也被欺负了!桂香是我的堂姐,长得标致水灵,我绝不能让平子娃欺负她!
在我的观念中,我们农村人,没有臂膀没有手腕,生来就好像是低人一等,天生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其实,只要仄起身子过得路,只要你不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能忍的我都忍了!但是,你硬要让我无路可走,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那我也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命,我都要和你抗争一番,无外乎就是个死嘛!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老子拉下马!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我命都不要了,我还怕谁?!
我打定主意,做一个不要命的人,趁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从一开始就不能让他们小瞧我,人,一旦被欺负了第一次,那就一定有第二次、第三次,仿佛被欺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能让平子娃欺负桂香,欺负四妹,欺负我苗汉溪任何一个人,一次都不能!尤其是不能有第一次!
崇高的使命感让我热血沸腾,我把藏在枕头下的杀猪刀抽出来,在黑暗中寸寸摩挲,仿佛杀猪刀能给我无穷力量,仿佛自己变身成绝世高手,肩负着守卫人间大道的崇高使命,任何歪魔邪道在我面前,全是劣瓜烂菜、不堪一击!
杀猪刀是我的称手武器。我们苗汉溪,男人几乎人手一把杀猪刀,不到一尺长,但磨得锋利,对付一般的豺狼野猪绰绰有余。我还不是男人,但我去年从黑狗二叔那里骗来一把杀猪刀,黑狗二叔那次让我喊大黑叫爹,不拿把杀猪刀给我补偿,我哪会善罢甘休!黑狗二叔的父亲广林大公是远近闻名的铁匠,锻打杀猪刀堪称一绝。只不过,老爹老母亲都不知情罢了。
第二天,晚自习前,羊奶子对我说:“老大约你晚上到柳树林去一趟,有种的,不要叫人,一个人去!”
我暗自兴奋,老子一肚子的无名业火都窝了一个多星期了!
下了课,我把书包一放,从枕头底下抽出杀猪刀,插在腰上就去了柳树林。
柳树林黑黢黢看不见一丝亮光,只有河水哗哗流淌。
我抽出杀猪刀,借着河水微弱的反光往深处走去。走到一片开阔地,我停下脚步,朗声道:“是哪位英雄好汉,约我戳二哥来此一会,怎么还不现身?”
一只夜莺咕地一声从柳树林惊起。看来没人来过。
我又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动静。
我挥舞起杀猪刀,刷刷刷演习了一遍我自创的少林刀法,柳枝纷纷落地。
又等了一会,连个鬼花花都没出现。
我想,此事一定有蹊跷,说不定,有人正在暗处看着我,看到我有杀猪刀,不敢现身。
我坐下来,靠在一棵大柳树上,发现柳树根部有一个小洞,我悄悄把杀猪刀藏在树洞里,用石头堵上,我必须做两手准备。
坐了一会,实在无聊,我只好离开柳树林,走到河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回到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