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之听了,知他讥讽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自说道:“全船兄弟要死在这里,我也无颜活在世上,横竖就是个死。我陈逸之要活就活得顶天立地,要死也和大伙死在一起。”想到这里,怒气上来怯意全消,长剑一挥,一招“梅花三弄”朝那老者迎面刺去,老者正夹着卤牛肉往嘴里送,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待陈逸之长剑刺到,“嚓”的一声,手中筷子竟将长剑夹住。陈逸之见他旁若无人,举箸之间就将攻势化开,忙往回拉,那把剑却纹丝不动,牢牢钉在竹筷之中。他暗暗心惊,猛力后拽,老者顺势将筷子放了,借力送出,陈逸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双足刚刚站稳,那双筷子已经飞到面前。陈逸之也不迟疑,横剑拦去,两只竹筷断做四截,接着一招“春雪消融”直劈对方面门,那老者霍地站起,跳到桌上。陈逸之一剑劈空,紧跟着“暗香浮动”“落花流水”“一梅初绽”三招,一招快似一招,老者一个翻身,从窗口窜到舱外。陈逸之也跟着追到舱外。
那老者突然转身一掌袭来,陈逸之拍出左掌,两掌相对,以为对方要与他比拼内力,谁知老者掌型一变,成了鹰爪,五根修长的手指往他左腕疾抓,手法诡异,变化之快出人意表,忙挥剑刺向老者前胸,这一剑围魏救赵,迫他放开自己手腕。那老者果然放开陈逸之,侧身斜步,卖开剑尖。顺着长剑走向,右手疾抓,拇指食指和中指扣住剑脊,避开剑锋,回腕一拧,陈逸之长剑一端已被他抓到手中,只要差之毫厘,指头便被削下来,拿捏之准之快之狠,匪夷所思。
陈逸之见他空手抓剑,暗自心惊,用力回拉,那剑如卯入钢板中的钢钉,纹丝不动,一招“疏影横斜”朝前上方斜刺而出,那老者不避不退,也不放手,随着长剑前刺,整个身子悬空而起,卷膝盘坐在剑尖一端,身上竟丝毫未伤。
那柄长剑也是精钢制成,支撑住老者全部体重,只略一弯并未折断。陈逸之身材魁梧,膂力过人,一只手便将老者横举过顶,见他悬在半空,越加惊骇:此人指上功夫竟练到如斯境界!
猛觉一股内力从剑上传来,忙运劲相抗,那剑弯做弧形,似要折断,“嗡”的一声响,剑尖反弹回去,借着反弹之力,老者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丝绸堆上。陈逸之也纵身跳上丝绸,却见他手中多了一件东西,借着月光,一眼认出是掌门师兄的那封信,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他手中,才发现自己长袍前襟已然解开。
陈逸之心知不敌,使出浑身解数,一把剑点劈勾拦,快如闪电,招招直攻对方要害。那老者只是闪避却不进攻,绕着丝绸窜上纵下,身轻如燕,十丈见方之地进退自如游刃有余,陈逸之一柄长剑竟伤不了他半分。月光之下,两人你追我赶,拳来剑往已过了数十招。
忽然间,“呯”地一声闷响,脚下的船陡然往左前方倾斜下去,江水涌入船舱,陈逸之惊魂不定:“此人内外轻功远在我之上,掌门师兄也未必胜得了他。”稍一走神,那老者已欺身上来,身形忽东忽西,人影如鬼如魅,陈逸之眼前缭乱,心中恍惚,已露败像。只听一个声音喊道:“老二,货已到手,不要再与他纠缠。”陈逸之侧头望去,见江水中一人露出脸来,正朝那老者喊话。
老者听了招法突变,见长剑冲咽喉刺来,不退反进,略一侧身,剑锋擦颈而过,左脚已踏入陈逸之空门,右手抓住对方右肩,左手朝他右腕一拿,陈逸之整条右臂象触了电,长剑脱手坠落,那鹰爪般的手指往他肋际戳了两下,陈逸之顿时瘫软在地。
这几招凶险之极,稍有疏忽就有长剑穿喉之虞,却被那老者应用得圆通老熟,举重若轻。
陈逸之四顾彷徨,只觉颈项一片冰凉,剑锋已架在脖子上,他自忖和船上兄弟都必死无疑,心中一阵悲怆,倒生出满腔豪气,索性闭上双目,从容坐以待毙。
半晌,却不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