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囊家拿来一个广口大腹,放着四枚骰子的大海碗,称作骰盆。各人抓了其中一枚骰子,掷了个点数,排出投掷顺序,恰好是东南西北,钟力夫排在第二。
乡绅最先,掷了个“落梅花”。便轮到钟力夫,钟力夫把四枚骰子握在手中,花色次序了然于胸,往骰盆中掷去,滴溜溜转了半天,停下来一看,两枚二点,两枚三点,是个“素叶儿”,赏了二贴,又掷一把,是个“穿花凤”,又赏一贴,再掷一把,则是个“强红”,轮到下家,军士掷了个“快活三”,罚了五贴,牛贩子掷了个“锁南枝”又是赛色。
头一圈下来,军士亏了五贴,钟力夫赚了三贴,暗自高兴:“今天一开门就风水大顺!”
那乡绅却连走背运,一连几个罚色,心中层层波澜,骰子抓在手中,只捏得“咕咕”的响,半天撒不出去,军士一旁催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怕它个膫子!痛快点!”乡绅手下越是晦气,脸上越是难看,闷不吭声赌了三圈,连输七张帖,额头冒出虚汗,却铁青着一张脸,不出一言。
几圈下来,牛贩子也输了十几张贴,全不当回事,敞开前襟,露出圆圆的砂锅肚,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把骰子撒出去,那骰子在盆中转了几圈,却停不下来。众人看呆了眼,牛贩子口中叫道:“满园春!满园春!”他站直腿俯下身,头低到了赌桌前,两眼只差一根线就碰到了骰盆边,直喊得面红脖子粗,那骰子不知翻了多少个滚,“叮叮咚咚”停下来,两枚一点,一枚四点,一枚六点,是个“睁眼”,牛贩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嘭”地坐回椅子上,泼口大骂:“他妈的睁眼——不会发!”拳头砸得赌桌打雷般响。
钟力夫却开门大吉,静下心屏住气,骰子抓在手中,感觉一下就上来,叮叮当当撒出去,也不知是手气好还是心态好,那骰子仿佛长了眼,十把之中倒有五六把的赏色。不到一个时辰,连赢二十几张贴,乐得印堂发亮,满面红光,张口笑道:“一把种肥田,二把买庄园,三把捐州官,四把红透天,哈哈哈哈,不是吹壳子,老子今天闯上了财神爷!”他豪兴上来,挽起马褂的长袖,一只腿踏在椅子上,两眼盯着滚动的骰子。待花色落定,四个人有的欢喜,有的惋惜,有的开怀大笑,有的泼口乱骂,一时间口沫横飞,粗话连天。一圈接一圈赌下去,钟力夫面前的帖子渐渐多了起来。
三贼远避川西二十年,地处穷乡僻壤,与人赌博,一贴押不到两钱银子,哪里有这样的豪赌?
输家不断把贴放入盆中,充当公贴,赢家不断从盆中赢得帖子。又一个时辰过去,直到牛贩子率先把手中的五十张贴全部输光,便收了局。各人数了数面前的帖子数,乡绅输了二十张,军士赢了二十三张,钟力夫硬赚五十五张贴。
牛贩子弯下腰,从桌下拎起一袋包裹,“哗”的一声扔在桌上,说道:“三局分胜负,五局见输赢!都坐着别动。”说着,把包裹解开,里面尽是珍珠项链,金银首饰。钟力夫暗自说道:“这家伙不是什么牛贩子,倒像是走江湖的瓢把子,这些赃货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只见他挑了一串项链和一副金耳环拿到柜台前,与那账房先生兑了几张银票,把银票往桌上重重一拍,喝道:“再来!”
乡绅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展开一看竟是田产的地契,他用地契做抵押,也大声喝道:“再来,二十两一贴!”
牛贩子和乡绅为了翻本,抬高了一倍的价,囊家抽取头钱,重新铺了盆,又开一局。钟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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