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匡邪立又梦到了那片无垠的水,初阳还没有升起,稍稍露了点头,将这片水面映上了点点红光,水的中央只有一小块土地,匡邪立蹲坐在上面,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前方。
他感觉这里有些熟悉,好像之前来过,又好像没来过。匡邪立换了个姿势,他想看看水面中的自己,却听到有人喊话:“不要低头,不要看水面!”
声音有些熟悉,匡邪立看向前方,一个模糊的身影迎面走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看不真切。那人竟能在水面上行走?那人所过之处都凝成了厚土,由远而近,走出了一条路。
匡邪立起身,神使鬼差的朝那个方向迈了出去,却一脚踏进水里,他慌乱的往外抽脚,却不见抽出分毫,毕竟是个孩子,他急得抹了眼泪,朝那个模糊的身影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兄长!”
匡邪立猛地坐了起来,原来竟是梦,在他床前站着的正是匡静姝。
自那日从‘敛财斋’认了个妹妹之后,解少翁就开始派了人去打扫匡邪立的住所。
匡邪立的家其实是不小的,从建筑用的材料与布局来看,都不像是普通市井乡民的住所,解少翁有些疑惑,为何一个乞讨小儿宁愿食不果腹也不愿将这院子卖出。
院子位于城东,是个一进院,面积不大不小,却布局讲究,街门是传统的如意门,也叫宅门,宅门修筑在整个院落的东南侧,占据卦中的巽位,是和风、润风吹进的位置,以引进东南风,挡住冬天的西北风,是吉祥之位,所谓“坎宅巽门”。
进了宅门是个不长的过道,过道尽头处有一块石雕的屏风,解少翁摸过那块屏风,整体呈暗红色,雕的是花开富贵,质地坚硬细腻,绕是解少翁见多识广,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材质雕的。
绕过屏风直接就是院子了,院里的房屋都是单层,由倒座房、正房、厢房围成院落,其中北为正房,有五间,匡邪立就住在西边的一间。
平日里少的打扫清理,看起来破破烂烂,除了自己下榻的地方,其他房间都被翻的很乱,又落了厚厚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清理出来之后,解少翁发现他家正房东间的床竟是檀木雕成的。
东西两个方向的房屋为厢房,东西各三间,里面均是空荡荡的,只有几根灰不溜秋的椅子与空箱,也是落满了灰。
院中除了用鹅卵石铺成的过道,其余地方也都长满了杂草,解少翁叹了口气,他不知有如此一个院落,这个家怎么会沦落到夫妻早亡而家财散尽,又为何会将自己的小女儿早早的发卖出去。
解少翁领着人在匡邪立的住处修整了近一个月,也强行让匡邪立领着匡静姝在解府蹭住了近一个月,直接导致兄妹两个人都圆润了不少,平日里却与往常无二,匡静姝去‘敛财斋’听诊,解少翁与匡邪立一同去听学,晚上在‘敛财斋’蹭了吃,之后再一同回府。
沐休的时候解少翁就不在府中了,总是神神秘秘的领着方玉儿外出,匡邪立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子弟麻烦事多。
这时候他就领着妹妹去书房看些杂书,烦闷了就蹲在墙角与下人们谈谈街井的卦,短短一个月不到,他们就与府中的家仆们混的烂熟,他觉得这是他记事以来过得最安逸的时光了,没有之一。
匡邪立不管走到哪都要带着匡静姝,他觉得妹妹这种生物就是个犯规的存在,听她喊一声兄长,整个人的心都要化了,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将妹妹偷走。匡仁没好气的骂道:“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谁还没被喊过兄长,至于吗?”
匡邪立一想,也对,兄长嘱咐过,他的存在连妹妹都不能告诉,不然,他也可以被妹妹喊一声兄长的。听惯了那些街井卦,也看了不少杂书游记,兄长的话嘛,他都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想着,又在心里偷偷心疼了兄长几秒钟。
到了沐休日,匡邪立少有的懒床,匡静姝等不及,就去掀了他的被子,道是解少翁已经在等他用早膳了,今日是他们回家的日子,匡静姝有些激动,再不是借宿,而是回自己的家,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
用过早膳之后,三人便乘着马车往匡邪立家行去,路上说说笑笑,一会儿便到了地。下车后,匡邪立往后退了好几步,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终于确认,这确实是自己家没错的。为何,为何大门换了?匡邪立不认得是个材质,只觉得十分大气厚重,他望了望解少翁,眸中有些湿润,所以这近一个月,少翁他,是为了给自己家换个街门才如此忙碌的吗?这街门是为了防止别人过来偷妹妹的吧,少翁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