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身下的沙发吱呀作响,红酒倒映着火光,几人围坐在木桌旁,房屋中散发着些许酒气。
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压力,这是萨克坐下后第一个想法。几人都没有提及战事,就连沙维娜也仅仅是嘘寒问暖。
“到边境的生活还好吗?”沙维娜抿了口红酒就像往常一般。
看着母亲淡定的表情萨克微微一笑说道:“还好,每天也只是训练而已,不过氛围挺紧张的。”
“那就好…”沙维娜放下酒杯笑道。
阿巴斯伸出手抚摸着萨克的头笑着说:“想不到一年多不见你就长这么高了?快赶上你叔叔了。”
“哪里,他还差着远呢!”阿萨布隆插嘴道。
几人一愣笑了起来,阿萨布隆也摆了摆手表示说错了话。
阿巴斯摘了几颗葡萄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小萨克比呢?”
听到这个称呼萨克的嘴角不由抽动,这几年第一次被叫这个还真是不习惯。
不过这些年来能再一次和家人聚在一起聊天让萨克感到幸运,自从自己成为南郡城守卫就再也没有像如此这般了。
但他知道此行的目的,也知道沙维娜几人只是在酝酿自己将要说的话,想到这里萨克心情有些低落。
几人热火朝天地谈了许久,就连火炉的暗淡下来,客厅陷入一阵寂静。
要来了?你们想要怎么劝我?萨克紧张地攥住了衣袖惴惴不安想着。
终于,阿巴斯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率先打破寂静:“关于你的事怎么办?”
萨克猛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阿巴斯,怎么也想不到祖父会先发话,沙维娜也被口中的红酒呛到了,阿布萨隆叹了口气抬起眼睛。
“……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是吗?我不支持。”
萨克心中一紧,没有想到祖父会率先反驳,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吧?自己可是祖父最心爱的孙子,把孙子扔到战场什么的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他苦笑一声将头埋到胸前说:“是吗,我明白了。”
阿巴斯看向萨克,眼中只有深深的担忧,无论什么事也好他都能让步,但唯独参与远征…他的大儿子奥尔登就是死在了战场。
他那时才多大啊?4岁就抛下五岁的萨克和沙维娜就从此消失不见了,更何况萨克比奥尔登还要年幼,难道连自己的孙子也要像他一样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不想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萨克轻声反驳道:“不会这样啦,请您相信我。”
阿巴斯摇了摇头,奥尔登何尝没说过这些安慰人的话,结果是怎样?
思绪又回到十二年前的午后,记忆中永远都是一脸焦急的奥尔登在狡辩着什么。
“我想要保护帝国人民!我们家族可是骑士出身!难道我们要忍受那群亵渎的咒民在帝国的领土上胡作非为?”
“我自然明白这次大远征的危险,但我是名战士吧?战士就是要面对敌人冲锋陷阵吧?更何况如果在前线取得战果的话,说不定能一举复兴科特莱斯家族呢!到时候科特莱斯就不再是没落贵族的一列了!”
“萨克怎么办?我会好好回来的!把他教育成最完美的继承人,然后再为你生更多的孙子孙女怎么样?就当是你允许我参军的交换?”
“什么不着调嘛…我可是完全顺着父亲您所期望去的,不管怎样就当你同意了?请为我祈祷吧,父亲大人。”
明明连萨克都没办法抚养长大,最后也没有为我再添几个孙子孙女,还说什么大话?
阿巴斯没再说话,掐着眉毛继续喝酒。
本应该是舞台主角的沙维娜意外的安静,她仍旧喝着闷酒。
见阿巴斯不说话萨克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太大的抱负,如果能一战成名的话,这也是为家族着想吧。”
萨克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没有保卫人民的念头,父亲灌输的骑士精神早不知道淡忘到哪里去了,振兴家族算是个好借口也许真的能办到。
“这才不是!”沙维娜猛地一敲桌子凑到萨克脸前。
看着母亲时不时抽动的脸,萨克咽下口水没敢反驳。
“我失态了。”沙维娜将蹦出额前的发丝赛回耳后坐了回去。
动作还是那般优雅,只是脸上过于激动导致的霞红还没淡去。
沙维娜很生气,特别是听到和奥尔登相差无几的借口时就一时冲动,这种可笑的理由又是怎样成为断命的契机的?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可这明明是自私的表现。
她不会理解也永远不理解,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她何尝不对奥尔登充满信任,可最后回到家里的只是一套染血的盔甲。
沙维娜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丈夫和儿子都死在战场上的话自己一定接受不了吧?这些年她的承受能力早已经到达了极限。
“以前就让你一直任性下去了,到现在难道不能听话一次吗?”
“小时候你说不想学习北地语和东方语,我也没再强求。”
“作为继承人,你不想学习经商不想练习剑术,我都放任你了。”
“十五岁成人礼那年,你说要去南郡城当个该死的守卫,我也没有阻拦!”
“我对你愧疚!我愧疚没能把你父亲留住,让你有个完整的家庭!我纵容你是因为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打仗?”
“别开玩笑了!我只想要你听一声劝别去参加这该死的战争,这战争一百多年从没停下来过!我想至少在你结婚生子之前都让你无忧无虑的,你才岁!你父亲这时候连学院都没毕业呢!”
“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我可是你母亲,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沙维娜的声音沙哑起来,眼中的星光崩泄下来,萨克这才看到母亲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
见沙维娜流下泪萨克真正慌张起来,蓬发中渗出汗水,他颤抖地说不出来话:“我…”
阿巴斯不忍地低下头搓着手指上的戒指,阿布萨隆始终沉默不语。
萨克看无一人解围只能慌张地站起身:“我去地下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