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芸的细心照料下,齐川的身体逐渐恢复,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雨过天晴,天气异常清爽,齐川独自坐在小院中央的一把低矮的椅子上晒太阳。
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柔柔的,如梦似幻。
恍如隔世的光影将齐川的记忆又拉回到了过去。
在黑暗忧伤的雨夜中,在迷离苦闷的梦乡里,他曾千百次回到那个贫穷但温情的村落,那里有他娘亲的慈祥亲切身影,和那安心平静而舒适的感觉。
勤劳淳朴的娘亲正在给刚过九岁生日的齐川洗澡。
只能依稀记得娘亲穿的是一件淡紫色的粗布上衣,可是娘亲的容颜始终想不起。
那件淡紫色的粗布上衣就是齐川对娘亲的全部印记,再有就是那份待在娘亲身边惬意、舒适、满足和心安的美好感觉。
九岁的齐川端坐在一个盛满热水的小木桶里,娘亲用白色的毛巾给齐川轻轻搓背。
而齐川则调皮地用肥嫩的小白手捧起热水凑到嘴边使劲吹,溅娘亲一身的水花,齐川哈哈大笑。
娘亲则假装嗔怒轻轻拍打齐川的脑袋,而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娘,这是要过年了吗?”齐川一脸稚嫩地问正在拧手巾的娘亲。
娘亲一愣,停住动作问道:“川儿,怎么这么问?”
“因为今天既给我买了新衣服,还特意烧水给我洗澡,我想应该是新年快到了!”
齐川说话奶声奶气,非常的稚气可爱。
听完齐川的话,娘亲的眼睛突然有些潮湿,用袖角擦拭了一下眼角说道:“是呀,快过年啦。都十月份了,天都转凉了呢。”
娘亲继续给齐川洗白藕般的手臂,问道:“川儿,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齐川!”
齐川扶住木桶的边沿勉强站起,挥舞自己的右臂清脆地回答,好似能记下自己的名字是件意义非凡的事。
“对,与天齐寿的齐,海纳百川的川!”
娘亲也赞许齐川的聪明伶俐。
“与天齐寿,海纳百川!”
齐川再次振臂高呼,撩起一串水花再次撒在娘亲的身上。
“会认会写吗?”娘亲继续搓洗齐川的另一条手臂。
“不会!”齐川低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回答,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与激昂。
家里穷的几乎吃饭都是问题,哪还有闲钱送齐川去读书。
看着别人家比自己小的孩童都有先生领着读书了,而齐川却依然迈不进去那扇门,只能偶尔趴在私塾的窗户上瞅几眼,心里虽然羡慕,可齐川嘴上不敢说什么。
“那咱们赶快洗,一会儿我教你。我可是特意请教了村里的王先生写的呦。”
看到齐川失落的表情,娘亲用鼓励和逗趣的语调说道。
“就那个村西头驼背的老头?王驼背?”
齐川歪着脑袋看着那简易的屋顶想着问道。
“什么驼背老头,人家可是先生!怎么可以这样称呼人家,他可是会识文断字的,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是个老好人!”
娘亲极力纠正齐川对王驼背的片面印象。
“恩。”
儿子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拍手称好。
一会儿,齐川在娘亲的帮助下穿好了新衣服,齐川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娘亲拿来一张写着‘齐川’两个大字的宣纸让齐川看。
字写的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娘亲嘱咐齐川将这两个字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正当齐川拿起娘亲借来的毛笔饱蘸墨汁试着在空白宣纸上写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飞脚踹开,紧接着晃晃悠悠走进来一个酩酊大醉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这个人就是齐川的父亲。
齐川迅速惊恐地躲在娘亲的身后,整个身体不由自主战栗。
娘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了一跳,用手轻轻抚着齐川的脑袋,颤抖地安慰:“孩子,别怕!”
父亲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对着屋外喊道:“磨蹭什么,你们还不把他带走?”
这个时候,齐川才注意到屋外竟然站着两个身穿褐色道袍的十九岁小道士。
两名小道士看了一眼寒酸的屋内摆设,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但还是迈步走进了屋内,径直走到娘亲的跟前冷冷地说道:“让他跟我们走吧!”
娘亲转身一把抱住齐川,央求着说道:“再等会儿,让我再看看我这苦命的孩子。”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娘亲的脸上滚下,娘亲粗糙的双手不停地在齐川的脸上抚摸,然后将自己的脸紧贴着齐川的粉嫩小脸不住地呼喊,“孩子,娘的好孩子。”
齐川被娘亲粗糙的双手抚摸的脸上生疼,想挣脱娘亲,“娘,娘,疼,疼!”
但是娘亲依然不肯松手,搂的更紧,喊的更亲。
泪水模糊了娘亲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