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识趣的在见到了孟明川之后就退下去了。
孟明川坐在书桌前,和苏阳一样,有模有样的写写画画。提笔挥洒自如,豪迈大方,方写完一个字,就放下毛笔,嘴角带笑,轻轻松松说着:“你来了。”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睛,关于主权问题也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有些忸怩不安。转了一个话题,从头到尾表现到还是因为面具的作用极为淡定。
面具下皱着眉头,我极力把语调表现得无所谓:“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倒是比我先走。”他来得早也许连我留的信也没看见。
他从鼻腔里送出一个:“嗯。”再无其余表示。
小二收拾完碗筷后,我本想着趁孟明川不注意溜出去,逛逛羡水城,可惜没面具,我又懒得去花银两买一块。索性借着嗜睡,看了一会儿书,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孟明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小睡一下,孟明川的噩耗就传来了。惊得我从梦里醒来,看见孟安城也急得小眉头皱到了一起,大眼睛像极了孟明川,此刻忽闪忽闪要掉出了珍珠,嘴里也是胡言乱语,喊着:“舅母,爹爹他睡了,醒不过来了。”
孟安城拉着我的手跑进孟明川的床前。孟明川惨白着一张脸,犹如屋外的雪飞到了他的脸上,化不开,所以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冰霜,睫毛上挂着他远去的风华绝代,是我未见过的死亡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到屋子里也蔓延到了我的胸膛上。
我让孟安城到外面火炉旁坐着,屋子里太冷了,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乖巧的跑到窗户前,垫着脚关上了窗户,出去等待。
他和孟明川一样,有时淡然得的让人觉得可怕。但也因为如此才让人在危险中会感到莫名心安。
我倒是希望孟明川爬起来说一句嘲笑我的话,他会平静地告诉我他从来都不淡然,只是习惯了。所以身上才会有大大小小的疤痕,习惯就是这样残酷的让你在现实中学会摸爬打滚活下去,朝着野心学会站立。
我脱下他的上衣,看到这些疤痕还是会感到心惊胆战。无言中感到佩服,他“楚庭第一战神”的名号名副其实。
我断定这不是泻药的作用,但又确实是看见了他喝了那碗汤,不免疑惑。我把着他的手腕,才发现他没有喝那碗有泻药的汤,这是另一种毒,至于是什么,我倒是说不清楚了。
不出一小会,他大概会感受到全身如烈阳焚烧的痛苦,所以脱下上衣也没有多大用处。我于是到屋外抬了一桶雪,倒在他身上,不出所料,雪花落到他身上不久便化成了一滩水。
孟安城站在门口,大眼忽闪忽闪,微微泛红,忍着泪说:“舅母还要雪么?爹爹又热了,我生病时也这样,可没有爹爹这样严重。”他咬着“严重”两个字,跑了出去,不忘说:“我去抬雪。”
他也许是真的忘了说:我害怕。
我忙活了一个早上,期间孟安城抬了一桶雪来,原本粉嫩的脸蛋上变得红扑扑的,他拿着小桶,手也是红的,我让他去了火炉旁边。他看了一眼孟明川,应下了。
我虽然忙了一个早上,却不见好转,他至始至终没有睁开过眼睛,只有微弱的呼吸和紧蹙的眉头还证实着他的生命还在活跃着,轻微的一呼一吸。
我一直都知道遇上孟明川的事,我的镇定自若最终都会变成茫然和不知所措,我想不起来该怎么办了。要是孟明川死了,我大概会一辈子愧疚下去。
我看着孟明川紧蹙的眉头,用手放在他额头上替他抚平,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我忽然想起了放在枫影那里的东西,就急忙唤来阿布,给枫影带了一个口信,阿布是枫家最通灵信的信鸽,再没什么比口信更安全的了。毕竟孟大将军中毒身亡有人忧,有人喜。
从昨天到今天大雪没有停过,一个晚上过去了阿布也没有回来。我一面担心着阿布,一面手忙脚乱的给孟明川换冷的、热的帕子,他一会叫冷,一会叫热。连嘴唇都是紫的,然后慢慢变黑,最后连眼眶周围都是黑的,我倒想夸他一句像摸了胭脂的妩媚女子,但配上这白惨惨的脸更像是黑山老妖了。我知道,他也离死亡不远了。
这怪谁呢,我也许不下泻药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形。
我懊恼着,也没发现孟明川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而我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我忙缩回去,他却一把抓住,力气懒洋洋的,我怕伤着他,他不小心脆弱的没了呼吸,就放在他的额头上让他抓着。
他说出的话像是空中的青烟,一层一丝,风一吹就要散了,我不得不凑到他黑色的唇边,俯着耳朵听,他冰凉的呼吸触碰到我的脸颊,痒痒的却也冰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