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力气自责,不如帮我照顾安城一辈子。”他说一辈子时,仿佛用尽了他将要踏入鬼门关的力气。
他的一辈子说得轻松,慌了我的阵脚。我恶狠狠的对他说:“你想死,休想!”真想抽他几个大耳光子让他清醒清醒。
孟明川还是挨到了黎明,但是呼吸越来越小,不贴在胸膛上了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也看不见他吸气,只有多数的呼气。
孟明川怕是要离开孟安城了。孟安城老气横秋的说着这样的话,他俯在孟明旁边,脸上倔强的要死,只透着心酸压制的恐惧。
我等得焦急,好一会才看见阿布跌跌撞撞的飞进窗户,紧紧抓住我给枫影的那张丝帕,身上大大小小的血渍把它羽毛染得发亮。我心疼的把它捧在手心里,它的嘴一张一合,频率不一,时大时小,时快时慢,眼睛明亮通灵。
我把阿布交给孟安城,嘱咐他照顾好阿布,让他们去外间休息。
我打开丝帕,里面包裹着的是青琉留给我用于危难时刻的法器。青琉没告诉我用法,她说太危险了,犹还记得她戏笑说越危险的东西既然能救命就要让别人替你用,你是受益者,别的管他做甚。
这次也让孟明川捡了一个便宜,我大发慈悲以生命危险做赌注救他小命,反正我也是个活死人,地府里早就有我的位置了。
我既有孟明川送的豪碑一块,又有置身安家的坟地,依山傍水,只希望我死了,他还能将我的尸体埋在原处,我想枫玥和我团聚。
孟明川,你小子赚大了。
我最终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用法术摸索着救回了了孟明川,然而眼前一黑,临了,我看见天亮了,天和雪一样白,孟明川褪了黑色的嘴唇张着,也是白的,比黑色好看多了。但我的眼前又黑了,好像是嗜睡症又犯了。
孟明川,你得好好。
等我醒来的时候,周围环境已变了,陌生而黯淡,像是被关在牢笼一般。四周只有一张木床和简陋的木桌。门窗被封了起来,一些条缝里透着微光。床单是薄旧的一层,布满大大小小的洞,用来捕鱼或许还能有不小收获。
屋里没有水,但我无法忽略干灼的喉咙。我想站起来,但是浑身无力,软得像被褥里的棉花,我努力爬起来,却无法控制地跌倒在地,喘了几口气,汗水已慢慢从背脊钻了出来,虚弱至此。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我尽力用手扒拉地砖,爬到了门口。正当我想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光线一下子涌进屋内,有些刺眼,我用手挡住了眼睛,触碰到皮肤。我没有戴面具。我摒了一口气,用手挡住眼睛,漏出一指大的缝隙足够我观察来人。
“顾某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轻摇手中玉扇,淡然说着客气的歉词,语气里却是冰凉。
我缓慢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嘴角好似一直噙着一抹浅笑,顾念,我记得他,为何他会在这里,我充满了疑惑。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喉咙几乎要冒烟。
顾念收起扇子,慢条斯理的卷起衣角,蹲下身来,与我平视,我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面色温润,眼里的笑意里藏着冰凉,我知道这不是善茬,至少当下情况不允许我做好的评判。
“孟明川呢?”我困难的发出几个字,声音嘶哑难听。
顾念轻声一笑,“姑娘现下自身难保,却还惦念着一个死人,”一边将我扶了起来,我顿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反抗,任凭他捏在手里,随他摆控。他像是故意一般,松开了一只手,我失去重心,倒入他怀里,无力推开他,只得侧过身,靠在他肩头,有淡淡的梅花香穿过。
我又被送回了床上,来不及看清门外环境,被顾念高大的身影遮盖,然后门被关上,毫无机会。
顾念坐在床尾,整理自己的衣服,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着梅花的盒子。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相信他是个温柔的人,他的声音确然如沐春风般,他说着与现下情景无关的话,就像是在坟地里谈论明早的早餐,“姑娘可喜欢吃琼糕?”
我想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我知道他不会和我讲半点情况,只会说着无关的话题,我现在只需要水,别的暂且也无法关注了。
“我要水。”我的声音像飘在屋内的一缕烟,轻飘飘飞过。
顾念终究不是个恶人,尚且留着我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