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谈论的是如此强大的盟友,可唐周脸上始终环绕着阴霾之气。徐远终于忍不住发问:
“神上使这么精明强干,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如果他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呢?”唐周苦笑着,眼神多出几分凶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务实者,大贤良师也好,太平道教也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往上爬的阶梯。这种人没有信仰,只有利益。他的地位越高,得到的利益越多,就会越膨胀。到现在,他眼中早已没有大贤良师,有的只是利欲熏心的贪婪。”
徐远恍然大悟,他丝毫不怀疑唐周说的话,眼前已经浮现出一个,从底层慢慢往上爬,到最高点后开始只手遮天,肆无忌惮的大反派形象。
“恩师之所以选择让我来送信,并且将九节杖赠与我,就是为了让我见机行事。”唐周变得严肃起来,一身浩然正气,正色道:“徐远,此事凶险万分,本不应拖你下水。但我发现,你这个人眼神清澈,内心纯净,丝毫不被世俗污染。今日我求你一事,既是为了恩师,也是为了天下数以百万计的教众,望你务必答应!”
使命感与责任感从心底喷涌而出,徐远挺直了腰板,坚定说道:“唐兄请讲,只要是您的委托,不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徐远在所不辞!”
见徐远这幅样子,唐周欣慰的笑了:“我已备下两封书信,一封是天师所赠,涉及起义大事的真书信,另一封是我仿照恩师笔迹所写,尽是些嘘寒问暖之词的假书信。到洛阳后,天师九节杖赠你,你带上伪造的假书信,单枪匹马去见马元义,我留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三日之后,我再现身。如果他初心不改,仍旧是那个心系万民的神上使,我便将天师所赠真书信交给他,共同起义。如果他已经堕落,投靠朝廷,图谋富贵,你便把假信交于他,尽快脱身,随后你我快马加鞭返回巨鹿,禀告天师!”
“完美!”徐远拳掌相撞,兴奋道:“完美的计划,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徐远用“躺平”形容毫不为过。由于太平道教发展过于迅猛,朝廷已经开始留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唐周不走官道,而是通过教内在各地所搭建的联络站作为路标,巧妙避开所有官兵。规划路线、何时赶路、与什么人对接、找谁引路这些问题徐远都不用管,他只知道有饭就吃能睡就睡,路上无聊时就研究自己的召唤术。
路上见到最多的,就是尸体。东汉末年爆发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瘟疫,当时医疗条件匮乏,基本染上就得等死。很多人不愿拖累家人,患病后带上干粮背井离乡,惨死在路上。由于年代久远,瘟疫产生的原因无法考据,但无外乎鼠疫传播、流感爆发、匈奴血热病毒等几种说法。据一部分史学家推算,瘟疫导致两千余万人丧命(汉末总人口数推算也只有万左右)。这种推算受主观影响很大,尤其有多重诱因时,往往会放大一项而忽略其他项,因此推算结果算不上可靠。但从中也能感受到,当年瘟疫确实带整个帝国来毁灭性的灾难。
几天的满目疮痍,徐远经历了从恶心到同情再到麻木的心理变化,也开始真正期待所谓的黄天太平。
只不过这一切,在行程的第十天,彻底消失不见了。
一进洛阳,再也看不到灾民,官府为了蒙蔽皇帝双眼,对洛阳城内的居民进行了精挑细选。那些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或是染上瘟疫的,由官兵抓捕并押送出城。城门口层层加压,对来往行人进行仔细查验,确保皇城的安定祥和。
靠近马元义的住所时,彻底傻眼。近十米宽的大门威武霸气,左右立着两只巨大的汉白玉狮子栩栩如生,身着华冠丽服的达官贵人们往来不绝,丫鬟仆人训练有素,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刚听到什么尚书令前来,又紧跟某某中郎将拜见。这哪是太平道教在京师的卧底,这分明是正儿经的皇亲国戚!
徐远震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道这马元义也太嚣张了。
“哼!浪费教中财物,谋取私利!”唐周气的牙痒痒,双拳握得咯嘣作响,“还有那么多穷苦人饭都吃不饱,他却在这里肆意挥霍,耀武扬威!”
徐远也愤愤不平,一路上看到的惨状与这里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对比,他愈发感觉这马元义不是善茬,想到这一路来的轻松,与任务定位的SSS级难度,他断定所有的难度定在这神上使身上。
“去吧,徐远,记住我路上说的话。此举意义重大,断不可有失!”唐周把九节杖郑重地递给徐远,炽热的双眼与颤抖的双手让徐远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活着的意义。接过九节杖时不住地咽口水,若不是周围行人太多他一定会喊出声来。
接过九节杖,六芒星微微闪烁——“圣物·天公·九节杖(已封印)”。
“徐远,三天,只要三天!不论如何这三天要稳住马元义。”
徐远认真地点点头:“定不辱使命!”